北地是當今皇帝親兄弟,御郡王的封地。北地地處大楚的最北端,橫跨遼東,遼西,上北平,漁陽四大郡。乃是大楚與北狄各國接壤的最北端一條線。
御郡王周振英親自率領大楚三十萬疆北軍鎮守此處,郡王府邸便定在了白帝城。
此時已經是深秋九月。北地沒有春秋,天冷得比較早。
一場秋雨降下,冬衣便要穿上身。再等幾個月,十月至,大雪封城。
白帝城隸屬遼東郡,乃是北地最北端一座城池。幅員遼闊,但人煙稀少。大片與北狄接壤地區,越往北,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秋風一過,草原此時早已枯黃。
喻家是白帝城最大的商賈,做商隊起家。後又承接了皮毛生意,走南闖北。喻家人擅經商,後來又擴充套件到人參、鹿茸等藥材。家大業大,郡王府所有傢俬加起來都不及喻家的十之有一。
這樁盲婚啞嫁的婚事,推己及人,喻玉兒也終於明白他為何會不喜。
周長卿作為一個古代特權階級,心高氣傲是在所難免。兼之他心中另有所愛,又如何能忍受她這花錢買他世子妃之位的人?
堂堂郡王府世子,北地守護神。不得不放下身段與她虛與委蛇。心氣兒高些的人,確實覺得折辱。她越是上趕著求他的回饋,便越顯得喻家咄咄逼人。
如此,周長卿會允許她生下孩子才怪。
關於這一點,上輩子喻玉兒是沒有參透的。
上輩子身體孱弱,她被爹孃藏在深閨養大。祖母看出她性子鋒芒,總勸告她:立錐脫出囊中傷人見血,反噬己身。讓她婚後務必溫良恭順,切莫再渾渾噩噩不通人情。
她聽從教誨,收斂脾性。滿心以為會得償所願,如今方知人生苦短,眨眼生死。若周長卿當真是那等心硬如鐵之人,又如何心甘情願守得北地十幾年安寧?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強求不來的感情,不求也罷。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喻玉兒放下了碗,又將蓋頭給摘了去。
“哎哎主子,你怎麼摘蓋頭?”
綠蕪見狀,又急了,“這蓋頭是必須要戴著的。出嫁前,老太太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郡王府規矩森嚴,咱們要恪守禮儀,萬不能失了規矩。估摸著一會兒世子爺就要進來了。若是瞧見主子自個兒揭了蓋頭,怕是要覺得咱商賈之家沒規矩。”
“沒規矩便沒規矩了,裝的再好,也掩蓋不了商賈出身。”
喻玉兒踢了鞋子,抬手就要拆頭冠,“再說,天兒還早,他此時不會來的。”
“哎哎,主子!這頭冠可不能拆!”小丫頭見她真的敢動那鳳冠,急得衝過來,“入夜之前都要戴著的!”
綠蕪不曉得自家主子怎麼一刻鐘不見,突然又改主意了。明明方才還叨唸著叫她們到了郡王府可千萬別粗莽行事,生怕丟了喻家的人。
不過她攔也攔不住,少女柔軟的手臂快又穩。轉瞬的功夫,鳳冠被摘下,烏髮如瀑地灑落下來。
喻玉兒的髮絲自幼被照顧得精細,濃密順滑。流暢的滑落下來,披在肩側,墜於胸前。紗窗外的光照著,浮出流光。
“郡王爺五子四女,兒媳婦都有三個。我在這喜房坐了一整天,一個來瞧新娘子的都沒有。咱們在人家心中什麼分量,還不夠看清?”纖細的指尖揉著生疼得頭皮。這鳳冠太重,壓得她頭皮太疼。摘下來,可算是鬆快了。
綠蕪臉刷的一下白了。
心中驚異,卻仍不相信:“可這婚事是郡王親口許下的。旁人不來鬧,是郡王府規矩森嚴……”
“那你等著吧。”
喻玉兒也不與她爭辯,纖細的腰肢一歪,懶散地往榻上靠。
眼看自家主子眼睛都閉上了綠蕪慌得不行,“哎哎,主子你別躺啊,你快起來……”
“別吵,昨兒夜裡沒睡好,頭疼的厲害。我眯一會兒。”
綠蕪的話還沒說完,喻玉兒便已經睡著了。
綠蕪愣是被喻玉兒的舉動給嚇蒙了。站在一旁,又半天不敢上手去拉扯她,怕拉壞了人。自家主子身體有多弱她們清楚得很,稍微力氣大點身上面板都得青。
喻玉兒本是裝睡。但閉上眼不到一會兒,還真的睡著了。
驟然回到十年前,無論心境和身體都沒能跟上。強壓下去的難受湧上來,刺得她眼前發黑。這般精神徹底放鬆下來,很快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綠蕪團團轉好半天,到底心疼她昨夜沒睡好,端著托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