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人命為什麼要你們擔責?非要追究的話,營造司只有監工不利這一條,但這也是因為有鄭世成在搗亂!不管怎麼樣,阿姊這頓板子都打得冤!”
“遇上這種事情,只能說是阿姊命裡有這一劫。”楊菀之嘆氣道。
“唉,當年你周叔在虞部也是這樣的。”林嬸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累死累活的是你們,最後那些政績是算在縣太爺頭上。活著當牛做馬也就罷了,死了也不過就幾十兩銀子打發了。到底還是烏紗帽好戴!我日後定叫周子煦也考個地官去,無論如何是做不得這下下等的冬官!”
周子煦是林嬸的兒子,今年十七,也正是科考的年紀。
“冬官也沒有那麼不堪……”楊菀之弱弱地申辯了一句,想了想,也沒有再說下去。罷了,多說無益。
“菀菀啊,等你好了,也別再幹這勞命的賤活了。你和嬸子一起開小飯館,一樣能賺錢!我跟你講,這給自己幹活和給別人幹活可是不一樣的!你啊,這一陣好好想清楚!”林嬸拉著楊菀之的手勸道,“時候不早了,嬸子先回去了,有什麼要緊的事你們找嬸子啊!”
送走了林嬸,楊菀之也有些累了,辛溫平心裡有了些打算,林嬸子的話她也聽了些進去:“阿姊,我覺得林嬸子說得也有道理。我們把這木工攤子重新擺起來,人活著有手有腳的總不至於餓死。我最近也接了些抄書的活計,一個月也能抄個一兩銀子。”她其實想說自己要不就不去縣學了,但想來阿姊不會同意,自己也覺得不妥。眼下,如果不去大興城,那縣學算是她姊妹二人日後翻身的唯一途徑了。
楊菀之閉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氣:“平兒。”
“怎麼了?”
“你出生那年我三歲,但也有了記憶。那年廣陵郡下了好大的雪,一場雪災鬧得周邊百姓流離失所,大雪壓垮了許多村房。那年阿爹在維揚縣郊修了很多棚子,為百姓遮風避雪。”楊菀之緩緩說道,“開春雪霽時,好多人上門感謝阿爹,說阿爹是菩薩。但阿爹又很快投入了村居的修繕中。那年的春麥收成特別好,收麥時百姓送來的麥秸把營造司的庭院都堆滿了。也是從那時候我就想,我以後也要做一個和阿爹一樣的冬官。”
楊菀之輕輕嘆了一口氣。
“阿爹和我說,冬官司營造、行礦冶,為天下人驅酷暑避嚴冬,百姓不再流離失所,不再有人露宿街頭——這是阿爹一生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平兒,你叫我如何釋懷?”
微弱的燭光跳動,映出楊菀之眼裡閃動的淚花,辛溫平垂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阿姊……”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楊菀之輕輕搖了搖頭。
辛溫平默然,起身進了書房。
她沒有阿姊和阿爹那麼大的胸襟,她只想護住她唯一的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