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土與黃土拌在一起後,凝固後的強度大大增加,而且生石灰吸了土中的水分,體積會變大。當初實驗時楊菀之和柴克岑做的木製模具,被這樣撐壞了好幾個。糯米汁則是進一步增強了地基的密實性。而且,加入生石灰以後的地基,也不再怕雨水。
而楊菀之如今在整理的,就是她和柴克岑琢磨這灰土配比以及夯土法的筆記。
“大人……”焚琴打著哈欠,“您怎麼還不睡?”
“我將這筆記整理完就睡。”楊菀之沒好意思告訴焚琴自己這些日子幾乎沒怎麼闔眼,噩夢折磨得她精神很是衰弱,長此以往,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從淺眠中醒來。
焚琴也習慣了自己家大人挑燈夜戰,愣是沒有覺出異樣來,只是如往常一般唸叨唸叨:“大人,您還是早些休息吧,別把身子骨熬垮了。”
“嗯。”楊菀之也覺得自己心慌得難受,只是越難受,越是睡不著。整個人坐在案前,頭重腳輕地,完全依靠著對筆下之事的專注在提神。
只是她此時也有些口渴,起身想要找口水喝,在起身的一瞬間心臟忽然一陣抽痛,手腳一麻,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她看見焚琴心急如焚地跑來,嘴巴一張一合,但她已經聽不見聲響了。
不知過了多久。
“……我懷疑她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
“嗚嗚嗚,都怪我,我以為大人只是像往常一樣,勸也勸不住的,沒想到……”
“你們這些年輕人覺得夜夜挑燈夜戰,一日無事、兩日無事,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日如是,身子骨早就虧空了。老身方才給她把脈,這丫頭別看瞧著結實,底子都要虧完了。此次正是心衰之兆。這次是她命大,都讓她熬到快五更了,天大的好運能叫到老身來。只是這在閻王爺手裡逃得一回逃不了二回……”
“唉。”楊菀之這才辨認出來是柳梓唐的聲音,“也不能怪菀菀,出了那種事,我也好幾個晚上沒睡好。依她的性子,怕是負疚很久了。”
“大人那個性子看著和善,但你也知道,這怎麼勸呀……”
“好辦,老身給你開一劑藥方,你晚上給她一劑,中午午飯後給一劑。每天打底要讓她睡上四個時辰。她這身子,得慢慢養。”
“曼陀羅花、顛茄?這不是……”
“對咯,這是老身改良版的‘蒙汗藥’。保證她一吃就睡!”
“……”
“……”
楊菀之確實困了,迷迷糊糊聽了一會兒,只覺得身子很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壓著,眼睛也睜不開。她心道今天還要去在明宮的營造上,無論如何得爬起來,但身子已經完全脫離了使喚,頭一歪,又睡過去了。
柳梓唐頂著一張疲倦的臉坐在床邊,看著那個醫生對著楊菀之的睡穴又紮了一針,方才看起來有甦醒跡象的少女又睡死了過去。他今日聽說楊菀之又在鬼門關走了一趟,驚得直接從地官署逃了班來看她。
好在楊菀之暈死過去的時候已經接近五更,焚琴醒著,隔壁的夏官也已經起床開始練劍,聽見焚琴的呼救立刻趕來。萬幸的是,楊菀之的對門住的是一個老太醫,因為年事已高,沒有隨聖人去東都。老太醫是個頭髮已經半白的老太太,下手卻很麻利,幾根銀針,一劑猛藥,吊回楊菀之一條小命。
面對焚琴崇拜的眼神,老太醫嘿嘿一笑:“小丫頭,你可別小瞧了老身。老身從前可是太祖身邊最得用的太醫,當今聖人都是老身接生的呢。你們住在我家旁邊,那可是有福了,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兒,老身就能把你撈回來。你家這楊大人,身子骨還不如我一個老婆子呢,是該多跟我學著點怎麼養身體。”
老太醫說著,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眼焚琴:“你每個月來葵水的時候都腹痛難忍吧?”
焚琴甚至來不及臉紅,老太醫已經順勢伸手搭上了焚琴的脈:“你平時胃口也不大,吃飯不香吧?”
“!!神醫,您怎麼知道?”
“唉,你今日不用照顧你家大人,老身這一針,夠她睡上一天了。你來我家,和我的藥童好好學學做飯!”老太醫說著,又掃了一眼一旁的柳梓唐。
柳梓唐見狀,彷彿屁股下面有火燒一樣,“騰”地站起來,臉紅道:“我,我得回地官署了。”
老太醫呵呵一笑:“還是年輕人有意思。”
柳梓唐生怕下一秒,就從這老太醫嘴裡溜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連忙遁了。過了一會兒,琮生過來送了些補品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