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菀之和柴克岑對視了一眼,他們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那是夯土的聲音。他們循聲而去,柴克岑眼尖地看見,在不遠處指揮著工人夯地基的,正是杜審寒。
楊菀之眉頭微蹙,走上前去,大聲道:“杜審寒,你為何擅自開工?”
杜審寒看到楊菀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他冷笑一聲,道:“楊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過是按照上頭的指示辦事而已。”
楊菀之皺眉道:“上頭的指示?是聖人的指示,還是我的指示?”
杜審寒冷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這明宮的營造,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說完,他便不再理會楊菀之,繼續指揮起工人來。
“住手。”楊菀之喝止道。
杜審寒不怕楊菀之,但手下的工役還是有些發怵的,這位將作大匠現在看著表情很是恐怖。杜審寒橫眉掃了工役們一眼,開口道:“繼續幹!她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六品的下大夫,開工是王大人的意思,你們自己掂量!”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工役們猶豫了片刻,還是繼續動手開始夯土。楊菀之確實頭一回遇見這樣的情況,素來冷靜的她走上前,直接跳下基坑從工役手中奪過工具,朗聲道:“杜大人若執意要用權勢壓人,那本官也就不提什麼將作大匠的名頭了。齊光公主如今風頭正甚,我是她的養姐……”
她說到一半,話突然頓了一下。腳下的夯土剛剛填上,還未夯實,她剛剛感覺這土忽然動了一下!楊菀之抬腳,狐疑地往旁邊踩了一腳探了探,腳下的土沒有要坍塌的跡象,方才的感覺就是土裡有東西!
楊菀之心中警鈴大作,當即俯身要刨那基土:“你們往土裡埋了什麼?!”
“還不快攔住她!你們不想要命了?!”杜審寒失聲道,幾個工役也立馬反應過來,直接抓住楊菀之,其中一個更是狠狠捂住了楊菀之的口鼻,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架勢。同時,圍過來十幾個工役,將柳梓唐幾人團團圍住。
說時遲那時快,柳梓唐拇指頂開隨身佩劍的劍鞘,直接拔劍指向了一眾工役:“退下。”
他看了柴克岑一眼,柴克岑點了點頭,柳梓唐提著劍跳下基坑:“放了她。”
“不能放!殺了他們,一起埋在這裡,只要我們不說出去,誰能知道?”杜審寒咬牙威脅道,他也想不到,柳梓唐一個文官,居然會佩劍而來。而柳梓唐自行離去時,除了找自己的同僚,還有就是讓琮生去取了自己的佩劍來。他本想著有備無患,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望著閃著寒芒的劍鋒,工役們都有些退卻,正在他們猶豫時,只聽一聲慘叫,楊菀之臉色慘白,手裡抓著月無華送的那把短匕首,匕首的一頭已經插在了挾持她的工役的大腿上。那個工役痛得倒在了地上,楊菀之手執匕首,恐懼和憤怒讓她渾身發抖。她沒有看任何人,而是死死盯著方才有動靜的土壤。
柴克岑也對上面圍著他們的工役喊話道:“你們不要糊塗,現在放我們離去,我以我冬官上大夫的身份保證,你們不會受到牽連!”
另外一個地官也道:“你們只是受杜司正職權脅迫,我不知道杜司正讓你們做了什麼,但現在收手,你們或許無罪。殺害朝廷命官,可是要夷三族的,你們想清楚了!我們要是失蹤了,地官署不會不查,齊光公主也不會不查,你們當真覺得杜司正瞞得住嗎?”
“是啊,我們外出,都向地官署有報備,失蹤在在明宮營造上,你們誰都躲不過!”
見那些工役一個個退縮了,柴克岑連忙對那三個地官道:“你們一起走!去找夏官來,還有秋官!”
三個地官見狀,連忙撤退。都是些文官,又不像柳梓唐多少學過點武功,面對一眾天天在營造上做體力活的工役還是發怵的。這會兒連問責杜審寒的心思都沒有了——當然是小命要緊!
而楊菀之雙手握著匕首,呵斥道:“都退下!不要逼我!”
柳梓唐則靠過來,和楊菀之背靠著背,面對幾個手持鈍器的工役。楊菀之根本顧不了那麼多,她感覺到那土裡埋了什麼活物,若只是牲畜還好,可看杜審寒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很難不往最遭的情況去想。
打生樁在業內算是人人都有所耳聞的一種術法,在楊菀之看來,完全就是邪術。但確實有部分工匠深信不疑——畢竟,此法的出處是《公輸班書》,此書相傳為公輸班所作,但憑冬官署、各州府郡縣營造司逢年過節都要祭祀公輸班,就知道其地位。但毫無疑問,這個做法是全然違背《辛周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