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兒子說,“只可惜剛嫁過來一年半,就難產死了。她會讀書識字,嫁到我家時帶了一本《大學》,可寶貝了。後來她走了,那本書還在我家雜物間裡放著。”
他說著,去雜物間翻了好一會兒,翻出一本已經被蟲鼠啃咬得面目全非的書來。
“喏,就是這本,好幾次收拾雜物間想丟掉,但順手放在旁邊,很快又忘了。”
竇章苦笑著接過那本已經快要爛掉的《大學》,分明是他的手跡。
這夥兒據說是繼母故人的貴人走後,繼子去打掃了一遍繼母的墳塋。他發現原本墓碑上刻著的“張氏”的“氏”字被人用刀狠狠地劃掉了,在旁邊端正地刻了兩個字:裕柔。
竇章回京後,太祖召他進宮,問他此次外出有何收穫,竇章講了張裕柔之事,道:“臣收穫了一本破書和一件傷心事。”
辛夷明坐在龍椅上,嘆了一口氣,瀲灩的美目在奏摺上逡巡:“竇愛卿,朕的構想,你實現了麼?”
“陛下,我……”竇章開口時忽然瞥見一旁的銅鑑裡,自己已是老態龍鍾。他再向前望去,眼前只有一把空空的龍椅。
他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淚:“怎麼陛下您也拋下臣走了呢?”
“外祖父……外祖父……”陳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竇章從夢中驚醒,眼淚竟然將自己的前襟都打溼了。
“外祖父怎麼又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只是夢見了一些往事罷了。”竇章頭腦昏昏地坐在船上,望著山色空濛,心中出奇地平靜。他這一輩子,好像只做了一件事,這件事還沒有成功,他就老了。如此想著,竇章都有些可憐起自己來。他知道,儘管如今的辛周朝像極了太祖想象的那樣,但遠遠不夠。
唉,百年之後,怎麼去見她呀。
小船緩緩靠岸,陳埭攙扶著外祖在湖邊的酒樓裡吃飯。今日酒樓裡有許多書生在喝酒吟詩,陳埭見外祖看著那些書生在題詩板上作詩,便也為外祖討了一塊來。竇章思索片刻,念及船上那個夢,落筆寫下一首五言。
木落錢江夜,西湖懸玉鉤。旌旗環水次,舟楫泛中流。 目極想前事,神交如共遊。瑤琴久已絕,松韻自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