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覺得公孫冰視柳梓唐如親子,日後定會不遺餘力地託舉柳梓唐,但只有柳梓唐清楚,在師父的心裡,因為他是男子,所以他始終有一個上限。在辛溫平心裡也是一樣。好在,他野心不大,所求不多。
楊菀之會心一笑:“我倒是希望我是公孫大人的弟子呢,只可惜我沒有那個才學呀。”
車窗外,錢塘郡燈火闌珊。杭州不像綿州,綿州人愛吃愛玩,綿州的宵夜攤子能一直開到亥時宵禁才收攤,還會有在自家門口打著燈打雀牌的牌友,戀戀不捨地被守夜的夏官趕著回家。錢塘郡的夜生活似乎結束得很早,路邊看不見宵夜攤子,家家戶戶都關著門,在自家點燈。街道上只有匆匆往家趕的行人。除了酒樓和藥店,也沒有鋪子開門了,甚至好幾家酒樓都在清掃大堂,一副就要打烊的模樣。錢塘郡的宵禁時間也比綿州早了半個時辰。
“如此看來,還是劍南道的人更愛玩。”楊菀之嘀咕了一聲。
“咱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呀,那會兒在維揚縣,過了戌時正,街道上就沒什麼人了。”柳梓唐道,“那會兒咱們住一條街,安靜下來時誰家門口有動靜都能聽著。我晚上最害怕聽見敲門聲,因為我知道十次有九次都是營造司大半夜找你。然後你就要連夜去挖溝啊、修橋啊,然後就能聽見林嬸子和平兒講話,有時候會把周子煦吵醒。你應該不知道,周子煦睡覺有毛病,一被吵醒就睡不著,然後半夜點著燈唸書。我倆的房間中間就隔了一堵牆,他念書,我也能聽著……”
“也是,”楊菀之已經很少去回憶維揚縣的過去了,那些回憶裡的楊菀之好像已經不是現在的她,更沒什麼值得她留念的,“那時候對我來說沒什麼宵禁可言,只要營造司叫到我,穿上工役的那身衣服,就要頂著月亮幹活兒。”
“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這才到哪兒啊。”楊菀之笑笑,今天在望湖樓吃得倒是飽,這會兒真有些困了,索性倚在了柳梓唐肩上。他也習以為常地由她靠著,兩隻手牽在一處,袖袍也疊在一起。
馬車緩緩駛進吳山腳下的小院,月光籠罩在錢塘郡上,秋末的螞蚱發出最後的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