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柳梓唐還在想,綿州雖然窮,但公廚好歹是管三餐的;杭州的官署看著比綿州大了幾倍,卻只管一頓飯,看來杭州的錢袋子比綿州還吃緊。只是這個想法只維持到了中午飯,柳梓唐才知道,原來是杭州府的公廚實在是太過難吃,吃得官員怨聲載道,還不如回家自己做飯。
當然,這是後話。
穿過院子的側門,南側是一間闊氣的堂屋,那是會客廳,連線著官署的正院。北側則是一排低矮的廂房,最中間的那一間就是竇漣的辦公所。塗司簿引著二人進院子時竇漣正好從門內出來,見到楊柳二人,愣了一下,旋即道:“我還說怎麼還不來,想著出來看一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帶著二位大人認了一下院子。”塗司簿解釋道。
這是楊菀之、柳梓唐和竇漣的第一次見面。
竇漣今年五十三歲,穿著一身紺色的官服,官服上繡金線祥雲紋補子。她一絲不苟地戴著官帽,露出的鬢角烏絲夾著些許白髮,見到二位後輩,她也有禮有節地行了同僚之禮。
她的眉眼與竇漪生得極像,只是竇漪胖些,竇漣卻瘦得近乎脫相。楊柳二人走近時,柳梓唐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道。竇漣作為竇章的女兒,柳梓唐是當喚一聲師叔的,因此見禮之後,柳梓唐問道:“師叔可是身體抱恙?”
竇漣哈哈一笑:“你鼻子倒是靈,是聞見我身上的藥味兒了吧?我們和你們年輕人不一樣,上了年紀了,總會有調理身體的需要。不過是喝些養身體的中藥罷了。”
楊菀之素來心大,只是口直道:“初見竇大人,見大人身體如此單薄,實在讓人憂心。”
而柳梓唐心卻細,見到塗司簿微微擰了擰眉,眼中擔憂更甚。但竇漣不說,他也不便再問,只是心裡默默記下了。
“很多次聽阿漪和阿冰提起你們,今日一見果然如他們所言那般優秀。”竇漣上前親暱地拍了拍楊菀之的後背,“進來坐,我給你們倒杯茶先。今日還有個從洛陽水利司調來的人,也是聖人指派的,這次會作為咱們杭州水利司的虞曹一起協助我們。她昨日剛到餘杭,過來還要些時間。正好,我也想多瞭解瞭解你們。”
她溫柔的目光落在楊菀之身上,楊菀之感覺自己好像又見到了公孫冰。
她們有種十分相似的慈悲,目光中總是透著堅定的憐愛,只是不同的是,竇漣的眼神更加銳利。因為衰老和消瘦,她的眼皮有些垂了下來。她不似公孫冰那樣,總是保持著外表的端莊美貌,但舉手投足之間又是另一種氣勢,好像在她心裡有一根竹節。
兩人在竇漣的對面坐下,竇漣開口問道:“你們沒有事先找我來安排官邸,昨夜是在哪裡落腳的?”
“抱月茶社的錢東家與我們是同鄉,聖人託他為我們安排好了住處。”柳梓唐回道。
“看來聖人很重視這位錢東家。”竇漣敏銳地從柳梓唐的措辭中嗅到了一些資訊,不是命令,是託請,說明錢放與辛溫平關係匪淺,“聽聞如今的錢貴君是他的堂弟。”
“錢家在我們姊妹一無所有的時候給過我們很大的幫扶,錢東家的生意,聖人也有參與。”楊菀之解釋道。
竇漣點了點頭。錢放作為皇商,在杭州行動了這麼多年,竇漣早就對他有所關注。今日也算是對這個人有了更多的瞭解。辛周如今雖然抬高了商人的地位,但對商人卻是施行重稅的。錢放的身份更不能偷減稅款。商人要想逃避徭役,就得將當年所得盈利的十分之三或者等價值的物品上交給地官。抱月茶社每年都會給杭州官署上交一大筆銀子,還有進貢到宮中的茶葉自然也是抱月茶社一應承擔。
竇漣對二人道:“官商之間因故有私交也是常理之事,不過要切記公事公辦。”
看來竇漣早就知道二人是住在了茶社的宅院,這是在敲打他們呢。今日從塗司簿帶著進門,就一直在給兩位官員立規矩,杭州府官署確實與綿州大不相同。
楊柳二人自然是齊聲應下。
“你們可能覺得我這官署的規矩多,”竇漣也能看出二人臉上有些緊繃的神色,“但是我敢說,放眼江南道乃至全辛周,我手下的官署是做事效率最高的。你們剛來是會有些不習慣,但也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只要沒有原則上的錯誤,我這裡對同僚的容錯率還是很高的。”
見兩位青年人有點不知所措地低頭喝茶,竇漣的語氣也柔和了些:“在杭州府可吃得習慣?”
“和維揚縣沒有太大不同,自是習慣的。”柳梓唐答道。
之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