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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句話才剛說了一半,就被遠遠的刺耳車笛聲打斷。

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毫無意外是程風瑾,面容一貫的嚴謹自律,只不過此刻額前碎發凌亂,好像來得很匆忙。

阮之之莞爾一笑,抿了一口杯中的啤酒,擺擺手對顧念道:「他來了,跟他走吧。至於我的事情……放心,我知道怎麼解決才是最好。」

忘掉那個人,與他老死不相來往,對她而言,才是最好。雖然她目前還做不到,但是時光早晚會將她對他最後一點兒可憐的懷念也磨光,早晚會將他的影子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抹掉。

與兩人寒暄幾句,再三拒絕了程風瑾要送她回家的提議,阮之之揮揮手與兩人告別,轉身獨自走在市中心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她酒量很差,雖然剛才只喝了一杯度數極低的啤酒,此時此刻也覺得有些頭暈腦脹。一陣晚風帶著涼意拂過,讓她燥熱的臉頰稍稍清醒了一些。

今天是12月31號,過了今天,新的一年就要到了。阮之之的母親常年在外工作,不可能記住這個無關痛癢的日子,而她身邊朋友不多,除了顧念,可以共同跨年的更是寥寥。

其實還是,有點寂寞的。

霓虹燈閃爍迷離,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全部都是成雙成對,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除了她。

空中隱隱約約有雪花盤旋飛舞著下墜,阮之之伸出手接住,安靜地看著那片雪花在自己掌心融化消失。

到底是誰天生涼薄。

一個人寂寞地走完了一整個街區,饒是獨立如阮之之,看到滿大街牽手擁抱的幸福情侶,此時此刻也有點想要落荒而逃了。

她嘆氣,打算在下個路口攔計程車回家。

氣溫極低,寒風刺骨,路燈折射下來的燈光雖然昏黃,卻很溫暖,恍惚間讓人覺得,無論是怎樣卑微的人,都可以在這樣的溫暖中被救贖。阮之之很快就走到了路口處,腳步自發地邁出,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剛想招手打車,下一秒,就在這樣寒冬臘月的天氣裡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時硯。

他也是獨自一人,此刻正站在路邊昏黃的路燈下,身影孤傲,神色寡淡,白皙指尖上有一簇火苗正在若有似無地跳躍,將他周身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藍色煙霧中。此情此景,襯託得他整個人愈發脫俗,像幻覺一樣不可思議。

沒錯,阮之之對這場意料之外的相遇,描述為不可思議。

顯然,時硯也看到了她。因為他一雙毫無波瀾的沉沉眼睛正朝她看過來,眼神裡帶著一點朦朧,一點柔軟,唯獨沒有驚訝。

被酒精侵蝕了大腦,阮之之昏昏沉沉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看到自己不覺得驚訝。

想要招手攔車的動作也無意識地停下來,她看著時硯掐滅指尖的煙,漫不經心丟進一旁的垃圾桶,然後……竟然邁步朝她走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一直走到她面前。

男人身上久違了的壓迫感再次席捲而來,阮之之努力讓自己清醒,彎彎嘴角,有些僵硬地開口寒暄:「時硯,好久不見。」

時硯垂下眼睛,瞳色微暗:「是好久不見。」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路上的行人街邊的路燈通通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前這個眼神淡漠到近乎陰鬱的男人。

像宿命一樣,這場相遇。

阮之之左右張望,路上很多人都向他們投來心照不宣的眼神。雖然名不副實,但是阮之之現在終於不用落單,也跟其他人一樣看起來成雙成對——至少在表面上。總之,她心裡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看了時硯一眼,她繼續客套:「最近過的怎麼樣?」

誰知道時硯根本就沒有接過她丟擲的話題,而是走過來與她並肩,極其自然地開口:「記得之前你說過,再見面的時候請我吃飯,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吃什麼你定。」

阮之之:「……」

十五分鐘後,兩個人並排坐在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裡,眼前擺著兩盒寒酸的關東煮,和兩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抬起頭,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將來往的行人盡收眼底。

阮之之有點尷尬,清咳一聲道:「等下次吧,下次餐廳都沒關門的時候,再請你吃大餐。」

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下次……她和他之前,還會有下次嗎?就算是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像他們這樣毫無聯絡的人,恐怕也不大容易遇得到。

寒冬臘月的天氣裡,兩個人並肩坐在空間狹小的便利店玻璃窗前,共享著盒子裡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