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色拒絕我,我也不會把你怎樣。這你是知道的。”
方無應只覺得渾身發抖,他的血全都湧上了頭!
“好,說來說去是我不對,是我生性淫蕩!”他氣得暴跳起來,“你他媽的就沒一點錯,你們全都沒錯!都是我的錯!”
他那一下,動作太大,風把蠟燭忽地撲滅,屋子裡頓時黑了下來。
黑暗中,只聽得見男人粗粗的喘息。
柔軟而慘淡的月光,順著黑暗爬進屋來,照著窗前那一小塊地方,白白的,素淨得很。
“……我去取火石。”方無應轉身想走,又被苻堅叫住。
“算了。”他淡淡地說,“不用了。”
方無應背對著他,僵直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好了,過來吧。”他的聲音很溫柔,“過來陪我坐一會兒……反正明天,你就走了。”
不知是這傷感的語氣,還是那最後幾個字打動了方無應,他平息了一下呼吸,緩緩轉過身,走回到苻堅身邊坐了下來。
黑暗中,一時間,倆人誰都沒說話。
“唉,幹嗎發那麼大的火?”苻堅低聲說。
“……我覺得,誰都對不起我。”方無應忽然悄聲道,“父母,兄長,姐姐,還有你……我曾經覺得你們誰都對不起我。把我當洩憤的工具,當漂亮玩偶任意擺弄,胡亂寄託希望,就因為我是最小的那個,所以一旦希望不能達到,就給我羅織罪名,用不知所謂的道義來鞭撻我,找各種各樣方法嘲弄我……”
“我沒有。”苻堅努力分辨,“我……我是……”
“我知你沒有。”方無應笑了一下,“傻×才在兵臨城下的時候,還指望敵人念舊情呢。”
“傻×?”
“……我是說,那件錦袍。”方無應嘲弄地撇撇嘴,“送我那個幹嘛?以為我會像你念著我那樣,心心念念想著你?”
這話一說出來,方無應就覺得後悔了,因為藉著月光,他看見苻堅垂下了頭,臉色也灰敗了許多……
於是,他心裡某塊地方,不知怎麼,就軟下來了。
猶豫了許久,他終於還是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苻堅的手:“……我得謝你。”
苻堅滿臉愕然地望著他。
“不管怎麼說,你很把我當回事,對吧?”方無應努力扯出一點笑容,“人家都不當回事的,就你當回事。為了這個,也得謝謝你。”
“衝兒……”
“我們和解吧。”方無應低聲說,“我不會再把你當仇敵,你也別再恨我了……”
“可我不恨你啊?”苻堅有點驚訝地說。
“國都亡了,皇位也丟了,還不恨我麼?”方無應笑了一下,那笑容裡沒有嘲諷的意思。
苻堅低下頭:“……那是我自己的事。是我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的。我清楚得很。用不著怨天尤人,也不怨恨你。以前我想不明白,也真的恨過你,可如今我卻明白了,人臨到生死絕境才會明白一些事情。”
方無應默默看著他。
“可要是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幹。”他抬起頭,微笑了一下,“說這樣的話,你又要發火——我心裡歡喜你,不因為你是大燕的中山王、大司馬,也不是因為人人都誇你鳳儀俊美。我倒真寧可你不是,而是隨便哪兒來的一個孩子,沒名沒姓也罷、身無分文也好,頭上長著癩瘡,臉上拖著黃鼻涕,身上破衣爛衫,嘿嘿,那都沒關係。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處,你能給我作伴就好,我啊,只要是你,怎麼都好,就算你不歡喜我也沒關係……”
方無應忽然拉過他的手,伏下身,將臉深深埋進他的手掌裡……
有溫潤的液體從他的眼眶流淌出來,他不明白為什麼,但淚水卻怎麼都止不住。
用另一隻手溫和地撫摸著他的頭髮,苻堅漸漸感覺到掌心的溼潤,他有些慌了。
“怎麼了?衝兒?”他緊張地問,“你哭了?為何要哭?”
良久,方無應才慢慢抬起頭來,月色下,他的眼睛微微發紅,臉上有殘留的淚痕,但他卻在微笑。
“我不知道……”他努力吸了口氣,微笑道,“但我……很高興。這真荒唐,明知不對,可我還是很高興。”
苻堅看看他,也微笑起來:“高興又為何不對?”
方無應卻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說到這兒,苻堅像是想起什麼,他起身,從腰上解下那個布裹著的東西,將它遞給方無應:“這個,拿著。”
方無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