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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不起來。我把姐姐親手包的粽子丟下北侖河,三個粽子激起三朵浪花,我感到粽子像剛從滾水裡撈起來那麼熱燙。我想一切都充滿著暗示,姐姐發燙的粽子,還有哥哥在橋墩邊逆時針旋轉的一圈。哥哥是不是要告訴我,你遲到了一個小時。

屍體停了十分鐘,便戀戀不捨地漂走了。我對著漂走的屍體說請原諒我不能安葬你,哥哥,請原諒一個年僅16歲,身上只有200元錢流浪異鄉的少年,他沒有能力打撈你安葬你,你繼續流浪。我重複地說著這一句話,一直說到深夜。

第二天,我向河岸的居民打聽有關牛青松的情況,我向他們描繪牛青松的長頭髮和長鬍須。他們告訴我,牛青松已在北侖河岸徘徊了近半年時間,起先人們以為他是一個偷渡者,後來又覺得他像一名走私犯,再後來都說他像一位詩人。他好像在河岸邊尋找什麼,上下求索,但好像永遠沒有找到。我提醒他們,他是不是在找一個人?一位賣銻桶的中年人告訴我,他好像是在尋找他的父親,有時他會站在櫃檯外邊跟我聊天,說一說天氣和物價。河對岸遍佈著地雷,一些動物常常引爆它們。每爆炸一顆地雷火光就會映紅半個天空。他常常站在我的櫃檯邊,看對岸的火光聽那邊的爆炸聲。他說他的父親肯定還活著,他想找到他父親,但他沒有辦法進入越南,他相信他父親在越南的芒街。

他說南方之南,北水之濱,指的就是越南的芒街。

牛青松終於破解了父親留在日記上的謎題,但是他沒有見到父親,他在尋找的過程中沉屍北侖河。我不知道他對父親的猜測對不對?我更不知道他的死因。帶著這一大堆試題,我回到南寧。姐姐問我見沒見到牛青松?那些粽子他喜歡吃嗎?他為什麼沒跟著你回來?我說我沒有見到牛青松,牛青松失約了,姐姐說我的天哪,他怎麼能夠這樣?

在姐姐牛紅梅說我的天哪,他怎麼能夠這樣的時刻,我的姐夫楊春光正穿過南京火車站的檢票口,爬上了南行的火車。他的肩上挎著一個半新半舊的牛仔包,包裡除了裝著日常用品之外,還裝著一雙特別寬大的臭烘烘的球鞋以及兩盒避孕套。你們能夠理解楊春光帶著避孕套回家,但你們永遠也猜不透,他為什麼攜帶一雙半新半舊的臭烘烘的比他的腳長出三公分的球鞋?

還差十幾天,我就是藝術學院美術系的學生了。我從一大堆相簿裡翻出幾張牛青松的相片,它們像秋天的樹葉陳舊不堪。我支起畫架,臨摹牛青松的頭像,他的微笑從相片轉移到我的畫紙上,他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楊春光的推門聲嚇了我一個大跳,他把馬路上的熱氣、聲浪和車玻璃的反光,全部帶進客廳。他看著我五顏六色的手說,你在幹什麼?我想告訴他牛青松死了,但未等我開口,他接著又問我,你姐姐呢?我想說姐姐上班去了。依然是不等我回答,他接著又問我你姐姐幾點鐘下班?腳踏車的鑰匙呢?我現在就去接你姐姐。他所問的,其實他都知道,他只是為問而問,不需要別人回答。我看著他像一陣風在客廳裡捲了一陣之後,拿著腳踏車的鑰匙跑了出去。他的腳步聲急促響亮,在他急促的腳步裡,偶爾還夾雜幾個充滿南京氣味的響屁。他的響屁提醒我,他是一個低階趣味的姐夫,他才不會關心牛青松的生死。從這一刻起,我發誓不把牛青松死亡的訊息告訴任何人,牛青松永遠活在他們的臆想中。

18時,牛紅梅雙手提著裝滿豬肉和蔬菜的塑膠袋走進來,她一路走一路笑,臀部不斷地向著前方挺進,牛紅梅的臀部不斷地向著前方挺進,是因為楊春光不停地用手掌拍她的屁股。他每拍一下,牛紅梅就往前挺一下。儘管他們把這些動作做得極其隱蔽,儘管他們擺著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但還是沒有逃脫我的眼睛。他們的這些小動作一直持續到晚上,直到共進晚餐的時候,我發現牛紅梅潔白的連衣裙上,印滿了楊春光的手印。

楊春光的手印主要分佈在牛紅梅的臀部,大腿內側以及胸部。

楊春光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掏出10元錢遞給我。他說人民電影院有好看的電影,你自己去看吧。我說我不喜歡看電影。他又從口袋裡掏出10元錢。他把兩張嶄新的人民幣疊在一起,遞到我的眼皮底下,說那你去請你的好朋友吃夜宵。我說我現在不餓。他又往他的手掌裡添了一張錢,他說隨便你幹什麼,現在你就出去把這30元花掉。我說我什麼也不想幹,就想呆在家裡。

楊春光很失望地收回他的錢。他說那你收拾一下餐桌把這些碗洗一洗,我跟你姐要談一點正經事。他拍了拍牛紅梅的肩膀,牛紅梅離開餐桌。他拍拍牛紅梅的臀部,牛紅梅像一頭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