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吧。”
“好吧,你說。”西峰儼然包公身邊的公孫策,雙手一抱。
“我爸媽年紀這麼大,哥嫂都結婚分家了。我不能看著爸媽這麼辛苦還供著我讀書,說實在的,我有時真的不想再讀了,到外面去打工算了。聽班上的同學說,他們那裡有好多到沿海去打工,還可學到技術,又賺錢。你看,我爸說,到現在我開學要用的學費還沒有著落。”
西峰說:“這辦法好,我也想自己掙學費。不過,你說打工真那麼好嗎?據說沒有文憑只有去幹那些苦力活。唉,搞不懂,你沒聽老師說,以後,大學生畢業都不包分配了。”
他們很困惑。十五六歲,自然是一個困惑的年段,只能用夢想設計未來,卻無法準確地計劃未來,變化永遠比計劃快。“農村包圍城市”的進城務工大軍在那幾年如火如荼地發展起來,聲勢浩大地漂泊在各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裡,成為“打工族”……
小波不無感慨地說:“你以為我真的不想讀,我就想讀大學,分不分配有啥關係?哪裡要的都是本事大的。”
西峰不以為然:“文憑高就等於本事大?毛澤東還未讀過大學呢。”
“我就曉得你喜歡抬歪理。你怕是已經註定考不上大學了,你的數理化狗屁不通。”
“你咋的這麼肯定,現在不是才讀高二嗎,還早著呢。”
“我當然肯定。”
“哎呀,準啊,你比我更瞭解我。真是‘既生瑜,何生亮也’,因為我不想當數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我想當作家。”
“打住吧你。什麼‘家’是那麼好當的,好像志向遠大的樣子,臭美死了。作家就不要文憑嗎?”
“懶得給你講經。反正在鎮中學讀書比鄉中心校好,有閱覽室,書多,不花錢買。”
“想的就是在閱覽室看書,課本上的你到底學了沒有?”
“屁呀,我上課時一般都是‘坐飛機’。有時還開輪船,橫渡太平洋。”
“油腔滑調,你無可救藥了。”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你都說些啥亂七八糟的話,我越來越發現你說話思路混亂,是不是有點神經衰弱?”小波煩悶:“我看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你真的會下地獄。”
“是的,捨我其誰。”
“別胡謅了。我們下山吧。”
第二天,霜風颳得呼呼響,兩人挑著竹篙上路了。
轉過山路十八彎,西峰累得滿頭大汗,把竹篙往路邊一擱,衝著前面的小波發話:“你能不能慢慢地走,你想把我累死啊,我娘還等著我娶老婆生娃娃啊。”
小波把擔子也放下了,說:“我走得夠慢了,我看你這點苦也受不了,就甭想長大了娶老婆。”
“唉呀,你曉得我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嘛。”
“我們不能老是歇著。這樣走走停停,到了周家鎮時,早就散場了,人都沒了,竹篙賣給鬼呀。”
“肩膀好痛……身上好熱……”
“真是‘懶牛懶馬屎尿多’,說那麼多借口乾嗎?這麼冷的天氣,出出力氣才暖和。你這是懶惰!紅軍還吃草莖、爬雪山過草地呢……”
“我曉得,紅軍還拋頭顱、灑熱血,天上有飛機偵察轟炸,地上有幾十萬大軍圍追堵截……”西峰打斷小波的話,喋喋不休。
小波扔下一句:“懶得和你說。”彎腰挑了竹篙就走。
西峰無奈地挑了竹篙,跟在後面。小波卻越走越快,一忽兒工夫,把西峰給落在後面老遠一段距離。
西峰想:小波一定是生氣了。自己儘量吧,走一段,又歇一下,再走。這樣我行我素,早已經看不到小波的影子了。
西峰感到事態嚴重了:到了場上要是時間太晚了,還真的賣不出去,咋辦?
這時,小波空著手回來了。
“快放下,讓我來幫你挑吧。”小波說。
“你的擔子呢?”
“我拼命往前跑,不就是要把擔子放前面一點,然後再來幫你挑一肩。”
小波就把西峰的竹篙挑了,健步如飛。
西峰很感動,跟著後面說:“你的力氣真大。”
總算到了周家鎮,而且很快賣掉了。兩人去買了幾個餅,一邊吃,一邊往回走。
到了一處山澗,看那水滿清澈的,西峰說:“我們喝口水吧,渴得不行啊。”
“好的。”小波索性把裡面的襯衫脫了,赤膊彎腰,用手捧了幾捧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