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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家鄉的族群永遠不會被土地束縛,他們生活在任何他們想要生活的地方,往往比那裡的主人還像主人。他們通常由一個年老的女巫帶領,偷竊、行騙、乞討,偶爾也賣藝,但大部分人從事著不勞而獲的活計。他們是侍奉魔鬼的子民。但這又怎麼樣?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救下卡羅的時候雷就說過,他們是法蘭西皇帝的巡法使,對抗人間的罪惡。他們又不是異端裁判所的審判官。“啊,找到了。”女巫說,“這真是個令人不安的夜晚啊,沒有它在身邊我一定徹夜難眠。”佐伊回身上馬,“既然找到了就早些回去吧,夫人。”他急著趕回救治米夏,便要離開,女巫忽然幽幽的說,“你是個高貴的騎士,侍奉著值得侍奉的主君。你將追隨他獲得勝利、榮譽和不朽的功業——可你為什麼要抱著這麼不祥的東西?她已被御座上的魔鬼打下了烙印,那傷痕便是證明。他雖然暫時鬆手了,但總有一天會重新握緊。當他再一次想要她的時候,他必為她穿越那門,以絕對的權力君臨。到那時地獄的烈火將焚燬一切,黑暗的第七紀就要來臨。你若是真的敬愛你的王,就趁現在殺死她吧。如此,縱然地獄之門無可阻攔的開啟,榮譽的冠冕也將為他留存。”女巫睜開了她渾濁的眼睛,紅色的滿月映照其上,透出令人驚懼的狂熱來。而佐伊不以為意的行禮致意,刺馬前行,“早些休息,夫人。”他聽到那女巫在背後輕聲感嘆,“女巫偶爾也是會說實話的啊,尊貴的騎士……”她自言自語的望著他漸行漸遠,“紅月籠罩的魔降之夜,還真是令人不安吶……”。夏宮邊緣,僕人房。這屋子裡擺滿了精緻的玩偶,每一個都有蔚藍善睞的玻璃眼珠。那一雙雙剔透而無神的玻璃眼球在燭火中靜靜望著往來出入的巡法使,軸承連線的纖細脖頸耷拉在肩膀上,角度詭異的手臂和雙腿包裹在蕾絲精繡的繁複裙裝裡。“這還真是詭秘陰森的興趣啊,”有人說,“那些玻璃球總盯著我,我覺得背上冷颼颼的。”這裡是伊萬和安東尼的房間,巡法使們已經搜尋了四個小時。自從開啟了房間裡隱蔽的倉庫,他們便搬出了無數的玩偶、裙裝,未完工的編織品,卻沒有半點真正的收穫。“還真像是變態殺人犯的地盤……”“可我們都已經抓到剪刀手了,我們現在該去抓的難道不是那個幕後黑手嗎?為什麼要替他收拾這種地方!”“何況貴族小少爺說,這裡是伊萬和安東尼的私人產業。就算我們真從裡面搜出些什麼來,他也不會承認的。”巡法使們都憤怒並且消沉,其中有一個人湊到雷的旁邊,說:“這裡離夏宮這麼近,乾脆我們偷偷的潛進去——我敢說那庭院裡必然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只搜他准許我們搜的地方,絕對是在浪費時間。”雷沒有回答,他只是從筆記上抬起頭,向窗外望了一眼。紅色的月亮照耀著庭院,空氣粘稠得令人喘不過氣。透過燈火的餘光,他可以看見薔薇的荊棘攀上了矮牆。有包頭巾的女人正在矮牆那一側剪取花枝。他抬手指了指,說:“去把她帶過來。”巡法使領命而去。他離開時雷看到他身後的椅子上放著一隻玩偶。紅色的衣裙,藍色的披風。她微微低垂著眼瞼,一隻手平抬著而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小腹上,面容紅潤而恬淡。雷腦中恍然明悟——在畫家的筆語中紅色代表主的聖愛而藍色代表主的真理。雖然這玩偶的模樣不倫不類,但它確實是一尊聖母像。這房間陰森而詭異,可唯有這一處是不協調的——在一個雞_奸者兼殺人犯的秘密基地裡,虔誠的擺放著一尊聖母像。雷說:“都先不要動。”他上前檢視那隻玩偶,最後從她被捂住的小腹上解下一枚十字架——那是一枚十字架,卻也更像一把鑰匙。雷攥著那把鑰匙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靜默的思量,抬起頭的時候他無意中望見了月色中的大聖堂。順著那聖母像手指的方向,大聖堂周邊縱橫交織的街巷一瞬間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他在那道路之間尋找某一個地點——不,不對,他忽然想到——不是地上的道路,而是地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