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頹然無望的哀傷。
這琴聲像一縷冷泉注入暖流,與此刻家宴的溫暖氛圍極不協調。
與Ralph寒暄著的薛晉銘聞聲側首,淡淡看向那邊,斜揚入鬃的雙眉不著痕跡地一攏。
蕙殊在一旁,也聽出琴聲裡的頹廢意味,不禁詫異。
正侃侃而談的Ralph頓住語聲,並未留意到琴聲的異樣,卻以為是自己言語不妥。
薛晉銘回過頭來,不以為意地笑笑,示意他繼續方才的話題。
起初Ralph言談風趣自如,說起早年在北平期間見聞,令薛晉銘頗有好感;聽聞他曾到過緬甸與印度,蕙殊也覺意外又親近。然而談及近期中央日報的一些社論時,冷不丁被薛晉銘問到,身為境外記者怎麼看待政府對新聞言論的管制。Ralph愣了愣,猜想是沈霖曾向這位薛先生提起過他追訪報道的政府貪汙事件。
燈光下,Ralph只覺薛晉銘的目光深不見底,直覺隱隱告訴他,眼前不是一個普通人物。在如今政府的專制作風下,也許一言不慎,可能招致不可料想的後果。
樓上房間裡,剛換好一襲玫瑰色薄紗禮服的霖霖坐在椅上,長髮梳到一側,任念卿替她戴上那副光豔無倫的鴿血紅寶石耳墜,轉身撒嬌地摟住母親,“媽媽,為什麼我不像你這麼好看?”
“又說傻話,你哪裡不好看了。”念卿笑著替她掠起鬢髮,瞧著她耳畔漾漾欲滴的耳墜子,“這樣出挑的顏色,你戴著才合適。”
“戴再美再多的寶石也沒有用。”霖霖將臉埋在母親懷中,半真半假笑道,“像你、殊姨、敏敏……你們才是美人,我這麼長手長腳,濃眉大眼,活像個女張飛,模樣全隨了爸爸!”
念卿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霖霖撇嘴對她扮個鬼臉。
母女倆正笑著,樓下鋼琴聲悠悠傳來,念卿側耳聽去,不由皺眉,“這是誰在彈琴,是敏敏麼,好好的曲子怎麼彈得這樣低落?”
本該是纏綿婉轉的曲調,此刻聽來竟斷續低迴,越發蓄滿哀傷。
真的是敏言在彈。
“敏敏,她真可憐。”
霖霖喃喃說著,臉上笑容褪去,眼底浮起悲憫疼惜神色。
念卿聞言凝眸,“為何這樣說?”
霖霖一驚,“我是說,她自幼失去親生母親,只有薛叔叔這麼一個親人,也著實可憐。”
母親明亮目光,令霖霖慌忙低頭回避,靜了片刻,才又緩緩說,“我所擁有的,原比她多了許多,比起敏敏我已足夠幸運。”
全未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念卿一時悸動,藏在深心裡最不願勾起的記憶重又浮出——永遠沉睡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