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談笑風生,一個個舉止從容,被燈光照映得美不勝收。
穿行其間的僕傭滿面笑容,彷彿連空氣都透出甜香。
再煊赫的豪門盛宴又能算得什麼,在這硝煙紛飛的戰時,如此恬美溫暖,仿若錦繡畫中不褪色的風流,才是異鄉遊子夢寐以求的奢侈。
霖霖與男伴的到來,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燈光彷彿也為之匯聚。
Ralph今夜風采煥然,一改往日不羈,深褐色頭髮梳理得紋絲不亂,灰藍色眼睛被燈光照得深遂閃亮,西方人的挺拔身形穿起晚禮服來分外好看,翩翩地站在霖霖身邊,不同的膚色髮色雖顯突兀,卻襯得一身洋紅大衣的霖霖越發生氣勃勃,有一種英氣而明朗的美。
正自樓梯走下的蕙殊,一抬眼瞧見這兩個相攜而立,竟被這異樣的光彩吸引,忘了抬步。
恰在梯邊與慧行玩鬧的小英洛跑上來,一頭扎進她懷抱。
慧行也扯著蕙殊袖子,興奮地指著霖霖與Ralph,直嚷著問那是誰。
迎著周遭探究驚訝目光,霖霖卻是旁若無人的挽著Ralph穿過大廳,來到樓梯下的鋼琴邊。
穿粉綠色長禮裙的敏言今晚格外美麗,宛然林間仙子,端坐琴凳正要彈奏。
一身戎裝禮服的高彥飛,負手站在鋼琴旁,微笑低頭同她說話。
遠遠看去,兩人一如芝蘭,一如玉樹。
Ralph覺得臂彎間挽著的手緊了一下,側頭看沈霖,見她微揚下巴,挺秀鮮明的輪廓顯出東方少女罕有的風情,目光好像並沒落在那青年軍官身上,唇角依然勾著淡淡笑意。
青年軍官抬起頭來,看見他倆的一剎那,笑容僵住,英俊臉龐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彈琴少女也錯愕抬眼,手指頓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這位是Mr。Quine。”沈霖微微一笑,為雙方介紹道,“這是我的妹妹敏言,和我們的好友高彥飛先生。”
Ralph向敏言欠身致意,含笑與高彥飛握手。
高彥飛目不轉睛看著霖霖,仍未從她那一句話中回過神來,怔了一怔才伸手與Ralph相握。
兩人的手掌同樣寬大有力,高彥飛的目光銳利逼人,Ralph卻有剎那閃神,覺察到另一道目光的注視,注意力不由從高彥飛身上移開,投向壁爐前的沙發,看見了那個人——
正是初見沈霖那天,從車裡走下來的那個黑衣人,只要見過一次就再不會忘記。
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像藏在絲綢下的刀鋒,優美而危險。
此刻他閒閒坐在對面長沙發中,手託高腳酒杯,穿一身黑色晚禮服,陪在身旁的兩名軍官神態謙卑,看服色都是不低的軍階。
他淡淡看向這邊,笑容溫文,目光平和。
Ralph卻突然有種透不過氣的壓迫,這壓迫感不同於眼前年青軍官表露出的敵意,卻令他周身都像浸在冷水裡。以至高彥飛和他說了什麼,全都未留意,直待沈霖“咦”的一聲,才聽見她說,“薛叔叔已經到了?他不是說有事要遲些趕來?”
不待高彥飛回答,她笑著將Ralph一挽,“來,去見一見我Uncle,你們是有過一面之緣的!”
敏言在一旁瞧著,發覺霖霖自始至終就沒理會高彥飛的目光。
高彥飛抿緊嘴唇,臉色映著身後深青絲絨窗簾,越發暗了幾分。
看著霖霖將“新朋友”引薦給她的薛叔叔,陪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徑自上樓去換衣服,將那位Mr。Quine單獨丟在這裡——這顯得他們是十分親近的朋友,否則不會如此失禮。敏言從鋼琴旁站起身,瞧著兀自呆立的高彥飛,悠悠一笑,“怎麼,有人醋意大發了?”
高彥飛臉色微變,“敏敏,別亂說笑。”
“怎麼說笑了,我方才陪高伯母說話,聽她的意思,很是盼著霖霖姐早日下嫁給你呢。”敏言似笑非笑倚著鋼琴,“你這個呆子可要爭些才好,莫叫伯母失望了。”
高彥飛尷尬惱怒,卻又發作不得,無奈之下瞪向敏言,見她別過頭去一笑,幽幽嘆口氣,重又在鋼琴前坐下,“我剛才說要彈什麼曲子來著,是了,是彈我們從前一起跳舞的那段。”低緩的鋼琴聲代替了唱片機的聲音,一段悱惻曲調縈迴在遠近角落,如靜夜裡少女的低訴,滿懷眷戀柔腸,欲語還休……高彥飛被這琴聲鎮住,定定望著鋼琴前的敏言,緊繃的面容鬆緩下來,目光也變得柔軟。然而曲調漸漸低迴,越來越憂鬱,本該是溫柔的小夜曲,卻隱約流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