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幽州軍一路南下,途經兗州之時,梁凇抽出五萬人馬圍城三月,將整個兗州也給圍得水洩不通,想要順道把兗州給打下來。
這一年,兗州還沒有被後來的傅舜給攻佔,兗州刺史也是個庸懦無為之人,被幽州軍這樣恐嚇了幾個月,又看周圍州郡沒有援軍過來,加之梁氏父子又承諾開城之後不殺百姓、更不殺他這個刺史全家上下一個人,所以這刺史很快便服軟投誠了。
梁凇又是不傷一兵一卒得到了一座大城池,何等志得意滿,於是在兗州城內擺酒相慶三日,歌舞為樂。
全然沒有想到媞那格母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的兒子藏了起來。
梁立烜命人將他們母子一家和匡氏一家都藏得嚴嚴實實的,待到梁凇南征之戰打完,心滿意足地回到幽州後,梁立烜才把乳母一家和柴家一家三口帶到了揚州來。
他在揚州給乳母一家置辦了一個大宅子,撥了僕婢侍奉她,又贈給乳母匡氏幾家很大的米糧布匹的鋪子,每月還有固定的銀錢送到她家中給她開銷。
如今匡氏帶著丈夫和兩個兒子住在裡面,自得其樂,很是滿足。
只不過匡氏還是會時不時地爬到揚州城樓上,指著建康叫罵,問梁立烜什麼時候去打下建康來,她要手刃郭氏那個賤婦。
梁立烜每次也都耐心地安撫過了她,再將她從城樓上帶下來,送回家中去。
至於柴家……
柴家是行商坐賈起家,柴忠嗣本人在這方面的手腕還是很了得的。
梁立烜在和母親相認之後,看出來母親與他真心相愛,也很是珍惜她如今的這個家庭,所以他並未多說什麼,反而安撫自己的生母不必緊張不安,他會保護好她、保護好她這個萬般珍惜的小家。
他將江南許多官中、民間的生意都放給了柴忠嗣去做,扶持著柴家也是日比一日飛黃騰達。
因為江南富庶,每年光是漕運、鹽運地轉送各種糧食布匹,就有忙不完的事情,這些事情大多有官府交給民間商隊來做,其中有豐厚油水可撈。
梁立烜將這些大半交給柴氏之後,柴氏父子做事也的確很讓人放心。
這一世,他終於見到了自己生母的面,也和自己的親弟弟相認,並且……兄弟情深。
他前兩世並無緣和自己的生母謀面,然而這一世終於見到了之後,梁立烜似乎又在心底愕然不解,不解自己的冷漠。
——因為他覺得,見到了,好像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罷了。
他並沒有那麼渴望一份母愛,也更不需要父愛。
也許是他生性涼薄,也許是他在需要父母之愛的時候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漸漸地也就看開了。
他見到生母,厚待生母的丈夫,善待兄弟,並不是因為他真的需要母愛和一份兄友弟恭的情分,只是為了彌補曾經的不足,盡到自己應盡的一份責任,讓自己再不虧欠他們而已。
——因為生母生了他,所以他會對她好,滿足她的心願,讓她過得幸福;因為他從前虧欠了柴子奇,所以他對柴子奇好,對他的父親好,讓他這一世順遂無憂。
今生他能在母親去世之前、傅舜佔領兗州之前先去兗州找到了母親兄弟,固然是一種圓滿;
但是如果實在無法如願,他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不會為此怨天尤人、痛哭流涕。
他是冷血淡漠之人,心底唯一在乎的,只有觀柔。
這一世,他只是為她而活的。
不過好歹如今同在揚州,媞那格可以時常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因為愧對長子,十七八年來從未好好照顧過自己的這個長子,所以媞那格經常做了羹湯飯食送來給他,又為他親手裁剪衣服、做了各種香囊荷包鞋襪。
梁立烜也都一一收下,用在自己身上。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幸福美滿。
*
梁立烜交代了柴忠嗣幾件事情,囑咐他把今年的糧食北上轉運,然後便告訴柴忠嗣說自己不日要回幽州一趟。
柴忠嗣微笑:“少主,子奇過幾日要和薛家女郎定親了,恐怕到時候子奇還不能親自給少主敬一杯酒來,不若今晚請少主至家中赴宴,叫他提前敬了您一杯來?也當我夫婦為少主餞行。”
梁立烜眉梢一挑:“薛家女郎?薛氏蘭信?她可比子奇小了七八歲。”
梁氏少主知道得這麼清楚,柴忠嗣不免一愣:“少主說的是。薛家女是比子奇太小了些,只是子奇自己喜歡,我們兩家又是素來要好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