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全都託在和異族的戰事上,那麼北地梟雄就再也無力南下了。
雖然有人常道攘外必先安內,可是攘內必先安外也是一樣適用的道理。
如果突厥人被打服了,再也沒有力氣來騷擾幽州,那麼閒著沒事幹的幽州軍當然得要到外頭去找點事情乾乾。
而如果關外的突厥人都打到幽州城門下面,威脅到北地節度使的大本營了,他們還有幾個心思去打南邊?
但是突厥人又不能徹底打贏了幽州,攻入了中原。
因為這樣的話,北地軍隊打不到南邊來,突厥人的鐵蹄遲早也得過來。
南地世族們希望北地和突厥人的戰事永遠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所以,從嫁來北地幽州的那一日起,身為南地貴女的郭順玫,身上便肩負起了這樁父兄所教導她的見不得光的“職責”。
父兄們對她說道,
“——必要時,可稍助胡人。”
郭順玫這麼多年來也是這麼做的。
*
被梁立烜拆穿後,郭順玫卻只是笑個不停,並未反駁。
她笑到自己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然後這才對梁凇說道:
“夫君為何這樣看著我?是怨恨我不與夫君一條心麼?可是我嫁為人婦,如何不想和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夫榮妻貴?”
“我剛嫁來幽州的時候,真的一次都沒有和突厥人有過往來,我是一心希望自己的夫君成為北地霸主,建功立業的!是你!是你傷了我的心!”
她嗚咽著哭起來,“是從媞那格懷孕、而我喪子之後,我才徹底對你寒了心,我才願意聽從我父兄的話,去做這些事情的!我的丈夫已經靠不住了,幽州主母這個身份我當得一點也不開心,我只能去做南地的貴女,希望我的孃家永遠太平如意,我有錯嗎!”
她像是想要哭訴儘自己這大半生來的血淚,“我有錯嗎!”
她已經不再狡辯了。
剛被梁凇關起來的那一段時間裡,她是用盡一切辦法為自己辯駁解釋的。
但是後來她心中也漸漸明白了過來,梁凇早已抓到她的人贓並獲,她便是解釋,其實也根本不會入對方的耳朵。
倒不如最後痛痛快快地叫罵一場,說盡心中幾十年的憤恨無奈。
好歹能讓自己暢快一回。
可即便是她的哭訴,梁凇也沒有絲毫傾聽的慾望。
他冷冷地問自己的兒子:“你現在什麼打算?”
梁立烜淡淡地道:“把這賤婦先送回南地郭家,父親與她恩斷義絕,再不做夫妻,把我們梁家給摘個乾淨,反過來向南地郭家要一個說法。告之天下,我非郭氏親生子。再者,以此為藉口,征伐南地。”
*
在一個蟬鳴月圓的夏日裡,郭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以及當年來到南地時候所帶著的僕從、嫁妝,被梁氏父子一起捆綁押送回了南地。
梁凇自稱自己對朝廷忠心耿耿,卻不想遭到南地世族如此暗算,竟然以婚姻之名在他身邊安插了一個這樣的“奸細”,南地世族竟然公然叛國,唆使郭氏向突厥人傳遞軍情。
他以此理由悍然發兵,說要討伐南地的叛國之徒。
而幽州軍聽得這樣的驚天隱秘,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犧牲在突厥人手中的許多兄弟,或許就是被這些南地世族們給算計著害死的,心中更是怒意滔天,鬥志昂揚。
梁凇在這一年六月末發兵,不過半年的功夫,幽州軍就已經一路打到了徐州。
這一年臘月裡,徐州節度使出城投降。
幽州軍不費一兵一卒,已經攻下了一個兵家重鎮徐州。
繼而,趁著冬日江南水網多有結冰,幽州軍一刻不停繼續往南打去,宿州、泗州、楚州、揚州、滁州相繼被攻克,只剩一個建康。
幽州梁氏父子三年磨一劍,自三年前的太原之戰後韜光養晦又是三年,將兵馬都養得飽肥,又以仇恨作為種子,竟然真的讓幽州軍如食人惡獸一般不斷推進著戰事的程序,一路從北打到南。
到南地後,梁氏父子更是踐行了“天街踏盡公卿骨”的血腥殘暴政策,一方面他們嚴令禁止幽州士卒騷擾、侮辱、劫掠普通百姓的生活,對於劫掠百姓計程車卒全都處以極刑,另一方面卻在南地對這些百年的豪強世族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秉持著既然拉攏不了、不如直接讓你們消失的策略,將整個江南都血洗了一遍。
郭氏等少數豪族逃到了建康城內,倒是勉強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