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 梁立烜臉色驀然一變,一時間千萬種心思湧上心頭,竟然讓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心下是何種心情。 他該慶幸?該高興?該欣喜若狂? 她承認了。 在他的輪番試探之下,她承認了她不是南地的趙女,是他的妻子。他的觀柔回來了。 她從前就是他的妻子,他們共同生活過多年,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女兒。 他們以前,是很恩愛的。 因他犯了的一個大錯,他們曾經生死離別數年,不過總算是上天眷顧,她重新回到他身邊了。 她回來了,這世上,他就不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生不如死。不論這背後究竟是因為什麼,總歸,她回來了。 他的心臟幾乎就要越出胸膛那般瘋狂,他這些年裡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和她說。 他很想抱抱她,再感受一下她身上的溫度。 只有她身上的溫度,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活人。 可是她說出的這些話,卻又讓他不敢觸碰她分毫。 他不配。 她也不會喜歡的。 “觀柔……” “觀柔。”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所還能做的只是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觀柔,趙觀柔。他親自求娶回來、承諾過要呵護一生的結髮妻子啊。 這天是十月初九。是他們唯一孩子的生日。 本該是個多麼重要、歡樂的日子。 可惜後來竟然也成了夫妻陌路、徹底恩斷義絕的起點。 在梁立烜死死盯著她看的時候,觀柔的眼神卻慢慢掃視過了趙家主屋院落前的庭院和連廊。 那間主屋,原先是趙將軍夫婦會客的正廳。 後來裡面也供奉著他們夫妻的靈位。 當年觀柔初初嫁給他,三朝回門之時,郭夫人意味不明地對觀柔這個兒媳婦道:“你父母既死的早,瞧你家裡零零單單地一個人也沒有,索性不用回也好,在我們梁家家裡歇一歇就是了。也省的回門麻煩了。” 但是梁立烜卻執意帶她回了趙家,跪在這庭院前和她祭拜了她的父母。 他還對郭夫人道:“我岳丈是為幽州戰死的,去的那般英烈,觀柔如何是家中無人了?來日我若對她不好,陰司地府裡,趙將軍也會砍死我的。” 趁著梁立烜愣神的功夫,觀柔猛的甩開了他,後退數步,張開雙臂感受著家的氣息。 梁家不是她的家,梁立烜更不是她的家人。 只有這裡,只有趙家,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哪怕父母已經故去多年,可是他們留下的庭院花草、一磚一瓦,都是她記憶中家的氣息。 只有在這裡,她才是最快活的。 “我這輩子見過那麼多人,做過那麼多的事,可是隻有一樣讓我後悔的。就是嫁給幽州節度使的嫡長子。倘若我當年能執意不嫁,只守著父母去世前為我攢下的那些家產過營生。一輩子守著這個院子,經營幾個父親留下的小鋪面,衣食無憂,快活散漫,不知多好。” 她說這話時的聲音很低很低,似乎只是想說給她自己聽。 他一輩子最大的成就是能娶到她,可是她說她這輩子做的最愚不可及的決定是嫁給了他。 梁立烜心下酸澀。 她說出這話來了,偏偏還沒有半分的錯。那他這輩子,歸根結底,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失敗,徹頭徹尾的失敗。 娶她時滿心壯志,說要照顧呵護她一生,沒想到十數年婚姻下來,她親口所說的卻是最後悔嫁給他。 “觀柔……” 她能重新回到他身邊,他心裡歡喜極了,也惶恐極了。 趙觀柔忽地一下收了臉色,斂衽遙遙向他拜了下,語氣中滿是嘲諷之意: “陛下今夜想是醉了,妾送陛下回府早日安置吧。——若妾記得不錯的話,看著這會兒的天時,陛下當年正宿在賢妃娘娘的閣中,今夜賢妃不在,可要幽州地方的官吏們再選了新人過來侍奉陛下?” 月兒出生那晚,梁立烜因為孩子的眸色和她一番爭吵後就冷漠決絕地拂袖離去,第二日觀柔在一陣生產後的陣痛中慢慢轉醒,聽到外頭喬芙君的婢子在大聲炫耀,說是梁侯昨夜宿在了喬夫人的院子裡。 故觀柔舊事重提,才有此話。 在六年前的今夜,梁立烜說不定正在喬氏的榻上和她何等顛鸞倒鳳呢。 不過這話一出口,她就有那麼一點兒……後悔了。 因為梁立烜這時候的神色已經看起來非常非常不對勁,就跟快要瘋了似的。 他手背上條條青筋暴突,整個人臉上汗如雨下,就跟看上去在受什麼天大的折磨似的。 ——就裝吧。 當年柴子奇被他嚴刑拷打時候遭的罪不知比他這般不痛不癢地多了千百倍的苦楚,柴子奇也沒像他這樣要死要活的。 月兒的命能保全至今日,也是虧得她的叔父柴子奇咬牙一直強撐著活下來,替她和她母親承受了梁立烜的那些暴虐的怒火。 瞧出他被自己刺激地不輕,觀柔下意識拔腿就想跑。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