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時,觀柔是被梁立烜給吵醒的。 他要去朝會了,正在更衣束綬帶。 觀柔心裡想著昨日見到的東月的那根髮帶,強壓下心頭的恨意,蓮步依依挪到他跟前來要侍奉他穿衣,他似是一愣,可最後也並沒有拒絕。 等皇帝袞服冠冕都穿戴完後,觀柔才小聲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妾看公主喜歡妾,想在這兒多陪著公主玩一會,陛下……” 她沒有暴露出自己的慈母心腸,只是讓梁立烜錯認為她是為了爭寵才想要討好東月的。 待她說罷,梁立烜果真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觀柔並不氣餒,又造作地殷切懇求起來:“陛下,妾身得幸侍奉陛下身邊,是妾的福氣。只是妾的父親身為男子,又正當盛年,無處為陛下分憂效力,還白受著陛下賜予的郡公頭銜,實在是日夜愧疚……所以……” 皇帝輕笑:“所以你想給你父親求個官兒?” 趙觀柔面前羞怯地點了個頭:“妾是想為陛下分憂。” 皇帝甩了甩袖子離去,留下一句話給她:“揚州的學政似乎空缺,就讓你父親去做吧。” 在這個時代,寒門子弟想要科舉入仕或是被人推薦上京城面見皇帝得到一官半職,都是離不開本地學政的作用的。 學政主要是在州郡官學中管理一些事務的,趙省榮從前雖未做過官,但是他為人精明圓滑,也足以應付下來。 這個官職雖然清閒、又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變現”權力,不像是轉運使們手中拿著銀錢、武將們麾下有著實打實的軍隊,但是也算是重要、體面。 趙省榮拿了這個差兒,日後的他在趙家就真真是說一不二了。 若是趙家子弟想要讀書做官,都得求他的庇護。 趙充媛大喜地謝了恩:“謝陛下恩典。” 皇帝唇邊勾出一絲極輕的冷諷。 這個女子,不過爾爾罷了。 他還沒對她怎麼樣呢。她就敢一張嘴就要這樣要那樣,直接將自己明碼標價地賣出去。 但是這樣倒也好。 俗就俗了點,蠢就蠢了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左右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物件。 趙觀柔在大中殿內磨磨蹭蹭了許久才回到瑤華殿。 趙充媛再度得幸的訊息旋即又傳遍了整個鄴宮,不知惹得多少女子傷心垂淚,眾人的心思又是如何百轉千回的。 對旁人,趙觀柔或許還不清楚,但是薛蘭信那裡她倒是清楚。 就在今日早晨朝會的時候,皇帝加封宋州刺史柴子奇為宋州、曹州兩州節度使,加封義成侯,又額外賞賜了柴子奇許多榮耀和恩典,讓那個沉寂了數年的胡將的名字再度出現在了眾人的口中。 觀柔問薛蘭信是何想法。 薛蘭信笑得怨毒:“他對柴子奇也不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你當他是良心發現了、自知自己冤枉了他,才對他好的麼?我呸!不過是做給關外的那些胡人看的!” 梁立烜本來不會無緣無故地將柴子奇放出來,薛蘭信之前就隱隱覺得不安,如今還真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梁立烜放過柴子奇的所謂理由。 是為了緩和和關外胡人遊牧民族的關係罷了。 梁立烜立國多年,暫且先安定下來了國內的形勢,讓百姓專心投入生產之事,所以這些年中很多大事他都不曾抽出手來去做。 因為不能再驚動民間休養生息的和平時光。 現在多年過去了,太平盛世也初現曙光,他又是眼皮底下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當然要騰出手來收拾他早就想收拾的人了。 比如那些橫霸鄉里的地方豪強,北地的喬家,南地的郭家。 然而歷朝歷代皇帝想要收拾這些地頭蛇,其過程都是十分艱辛困難的,一旦觸及了這些人的利益,他們甚至也不是不敢繼續起來造反。 為了在收拾豪強的時候有充足的精神和時間,皇帝首先在保證在這段時間裡關外的胡人不會趁機騷擾叩關,屆時腹背受敵,反倒不好了。 所以他要推出柴子奇這個靶子,將柴子奇作為他和胡人緩和關係的一顆重要的棋子。 ——告訴那些胡人,中原的漢人皇帝現在還不想和你們打仗,大鄴王朝是想要和你們和平相處的,你們看,你們的胡人手足到我們這裡來做官,大鄴王朝的皇帝都不嫌棄他,待他這般好呢。 曾經幽州侯梁立烜起兵打天下的時候,他的妻子趙觀柔就曾經勸他走過這步棋。 所以那時候背靠幽州的梁侯數年來都沒有受到關外胡人的騷擾,讓他得以有充沛的精力去打兗州的傅舜、去剿滅前齊王朝的餘黨。 等他利用完了柴子奇之後,旋即就將他打入大獄折磨數年。 如今他想起來再用他了,才又把他拉出來的。 那麼等他第二次利用完了柴子奇,等待柴子奇的又會是什麼呢? 薛蘭信不敢去想。 觀柔垂眸不言。 彼時她和薛蘭信正在匡氏的房中看望匡媽媽的病情,匡媽媽的神智還是時好時壞,瘋起來的時候十個人都能拉不住她。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