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薛蘭信的摻和,今天的這頓家宴,除了她之外幾乎沒幾個人是吃的痛快的。 看到他們不舒坦,於是薛蘭信就更痛快了,連羊肉肉糜湯都足足喝下了兩大碗,撐得自己的肚子圓滾滾的。 不用想,郭皇后表姐妹倆自是第一個被氣得腦仁疼的人。 中午的家宴散了後,郭皇后又和魏淑妃召來呂婕妤商量後日的殿選事宜。魏淑妃遂添油加醋地將今日家宴上薛蘭信的所作所為講了一遍給呂婕妤聽。 “這樣的人,也虧得娘娘仁厚,才忍她直到今日。娘娘母儀何煒,暫且消消氣,不同她一邊見識罷。她是前頭那位的洗腳婢出身,陛下是怎麼厭了前頭那位的,咱們都看在眼裡,遲早有一天再厭了這個洗腳婢,也不過是近在眼前能看見的事情了。” 呂婕妤面上作出憂慮憤怒之相,說的話盡是在奉承著郭妙菱。 薛蘭信是照顧趙觀柔的醫女,在趙觀柔身邊的時候也不是奴婢,都是自稱“臣”的,更遑論洗腳婢一說,不過是呂嫆故意侮辱她的言辭罷了。 趙觀柔死的無聲無息,死後也沒得到梁立烜的半點追封,還感念著她過去恩德的、或是心裡好歹還尊敬她幾分、對她的遭際感到委屈的人,都稱她一聲“趙夫人”或是“前頭趙夫人”;不過像呂嫆魏儷姬之流,恨趙觀柔恨得牙癢癢的人,或是不大喜歡趙觀柔的人,就直接喊她“前頭那個”了。 無名無姓,既不是某某皇后,甚至連某某廢后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前頭那個”。 跟了梁立烜那麼多年,她什麼都沒留下,而在她身故之後,鄴帝也什麼都沒給她。 郭皇后雖然心知呂嫆心裡未必是這麼想的,但至少現在她聽了呂婕妤的這些話,還是稍稍解了點氣的。 她冷哼一聲:“本宮好歹是中宮國母,這些年裡什麼樣的妖精沒見過,本也犯不著和她計較,又有什麼可生氣的,只是,過兩日的殿選,咱們可不能再弄了些這樣牙尖嘴利的貨色進來了。” 呂嫆恭順地俯身:“妾身等全憑娘娘的意思做事。” * 而另一邊,除了郭皇后之外,秦王梁臻也很不高興。 午膳後,其他人諸如晉國公主等人都散了,唯有太后最寵愛的小兒子秦王繼續留在太后宮中陪太后說話。 寶慶殿的偏殿內,貼身的嬤嬤們悉心掩好了門窗,內室只剩下郭太后母子兩人在說著密語。 梁臻白皙清俊的面容上盡是不平:“母親,您看他現在寵這個薛氏寵成什麼樣了!來日薛氏所生的皇長子登基即位,這江山霸業,哪裡還有兒子的什麼事!什麼皇太弟什麼兄終弟及,我怕是這輩子做夢也看不見了。” 今日宴會上,生養了皇長子梁宥的薛貴妃話裡話外總是以大皇子年長來說事,耀武揚威地說起什麼大皇子最快長大,來日要給皇帝分憂,做皇帝的好兒子。 皇家父子,這個“分憂”二字指的是什麼,眾人還不都是心知肚明的麼? 這是說明薛貴妃也因為生了長子而有奪嫡之意,偏偏皇帝梁立烜自始至終都縱容著她的囂張。 這讓梁臻的心裡十分不安且不平衡。 郭太后連忙哄兒子:“不急,你慌什麼!那大皇子才多大的小兒,養不養得活、活不活得到五歲、十歲還難說呢,咱們還可以慢慢謀劃下去。我的兒,我的臻兒!你才是我和高皇帝的嫡子、唯一嫡子!高皇帝的江山社稷,高皇帝留下來的大業,本就是該由你來繼承的。哼,便是媞那格生得那對雜胡兒子,也不過暫且讓他們得意兩天,給你的江山大業當墊腳石罷了。” 梁立烜的生父、郭太后的夫君梁凇是前任幽州節度使,他死在梁立烜登基之前的數年裡,活著的時候並沒有當過一天皇帝。但是自己的兒子成了一個嶄新王朝的開國之君,自然就追贈生父為“高皇帝”了。 時人不屑胡漢通婚,對於父母雙方一個是胡人一個是漢人所生下來的孩子,都會被鄙夷地冠上“雜胡”之名,比之漢人未婚苟合生下的私生子、外室子還要受人鄙視的。 比如舊唐書裡記載的安祿山、史思明兩人,說起他們的家世血統時,都是“雜胡”、“雜種胡人”。 既然說到那對“雜胡”兒子,梁臻忽然好奇地問道:“母親,您不是說那個柴子奇早就被他弄死了嗎,怎麼隔了這麼多年了,又陡然冒出來去做什麼宋州刺史,是不是他發現了柴子奇的身世?” 被兒子這麼一說,郭太后的心裡也有片刻的不確定,但她還是很快擺手否認了兒子的這種猜測:“不可能的!” 她急急忙忙道:“皇帝若是知道了什麼,還不得敲鑼打鼓地給那柴子奇認祖歸宗封他王爵,可是如今皇帝也只是讓他出來做了個宋州刺史,芝麻大的地方官,還不夠看的,有什麼可怕?興許、——興許不過是拿他出來做個樣子,告訴外人他體恤功臣良將,拿從前跟著他的那些部下們安心罷了。”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