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音落下後,方才還有些細微響動的永章殿內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郭妙菱等人面上難掩震驚和灰敗之色,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皇帝。 梁立烜鬆開了扣著趙女的那隻手,任由趙女的身體緩緩滑落地跪坐在地上。 就連薛蘭信也被皇帝的這句話驚到了。 龍徽二年、三年,皇帝膝下的幾個孩子接連出生後,皇帝冊封了三位他隨手臨幸的宮人出身的美人。 當時這個舉動讓禁宮內外的許多嬌美女子都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她們心中都在殷切盼望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到這樣的幸運,成為皇帝的妃妾嬪御,生養皇子帝姬,從此一步成為貴人。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的推測都沒有錯。 古往今來,那些謀成了大業的男人,在手握權力之時,誰不是便開始沉溺於溫柔鄉之中,大肆寵愛美妾,種豬一般生養了一堆又一堆的孩子,將冰冷的禁宮變成一座交織著無數慾望和野心的銷魂窟。 鄴帝梁立烜當年獨寵原配趙夫人數年,身邊沒有一個為了美色所納的姬妾,便是後來又娶了側室魏氏、喬氏和呂氏,也是因為有了不得不娶的名正言順的理由的。 而薛蘭信薛貴妃和那幾位美人的冊封,不就是說明當今皇帝開始轉了性、貪戀美色了麼? 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自從三位皇子的接連降生後,這兩三年來便再也沒有一個美人得到過皇帝的晉封和寵幸,如今細數起最近皇帝寵幸妃妾們的記錄,一是薛貴妃在前不久被宣召入大中殿侍寢了一夜,二就是皇帝駕幸呂婕妤寧化殿的那晚。 誰知道如今又出來一個新的“趙美人”。謝美人她們生下了皇子皇女,才得到皇帝的一點頭,將她們晉升為美人。 可是這個趙女一來,連選侍都不用做,也是“美人”。 郭妙菱唇瓣囁嚅著想要和皇帝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按理來說,皇帝在秀女中隨手封了個美人用來寵幸,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她根本沒有理由勸阻皇帝。 但是內心裡,她又感到極度的痛苦和不滿,她恨趙觀柔,恨到不想再看見任何一個相似她的人。 難道是表哥知道了什麼?為什麼他今日會專門來到永章殿,難道就是過來親自冊封這個趙女、給足了她尊榮體面嗎? “怎麼,趙美人還不謝恩麼?” 梁立烜收回方才扣著她的那隻手,負到了身後,淡淡開口看著面前的女人。 趙氏女似乎收回了些許神智,忙不迭地攏袖大拜下去: “妾身謝陛下天恩浩蕩。” 她眼中並沒有不滿和痛苦之色,反而是一派的輕鬆。 “蘭信恭賀陛下又得佳人了。” 皇帝已有的那些妻妾裡面,薛貴妃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她巧笑妍妍地開口向皇帝道了喜:“幸虧陛下來得及時,才留住這樣的美人兒妹妹,否則,即便陛下貴為天子,以後只怕也不好拉下臉和當朝國舅爺搶女人呢!” 在皇帝身邊的所有人裡面,薛蘭信是最不守規矩、也最不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什麼話都敢從她嘴裡往外冒。 為此,郭家不是沒有暗中收買了言官去彈劾她妖調無狀,說她忝居高位,本不配親自照養皇長子的。 但薛蘭信可不像她昔年的主子趙觀柔趙女君那般善於顧全大局忍氣吞聲的,她當場就抱著皇長子跑到皇帝跟前訴苦,說求皇帝把大皇子送給郭皇后養,她情願以死明志。 皇帝溫聲安撫過了薛貴妃,旋即就將那些彈劾她的臣官們一一貶斥了出去。 聞言,梁立烜的劍眉微微皺起,見皇帝不悅,郭後魏妃姐妹倆惶恐不已地就要去和皇帝解釋,但是就在這時,那個新封的趙美人主動膝行上前拉住了皇帝的龍袍衣袖,嬌顫顫地和皇帝訴起了苦: “陛下,您不知道,妾原本以為此生都再拿見到陛下一面了!幸得陛下垂憐,封妾為美人,允妾隨侍左右,才保住了妾的一條命。若是讓妾去伺候除了陛下之外的男子,妾情願以死明志,也要為陛下守身。” 她哭得好不可憐,清瑩的淚珠一顆顆從她眸中滾落下來。 “陛下,適才皇后娘娘說,妾生得這般的容貌,本該被送給長公主殿下的駙馬為妾室才對。娘娘說妾可以為駙馬生養子嗣,早日讓太后娘娘抱上外孫。可是妾並不知道什麼駙馬,妾只知道有陛下這樣的雄偉男子,只想守在陛下身邊陪伴陛下,便是妾一生之幸了。” 隨著趙觀柔的一字一句哭訴,郭妙菱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藏在袖中的手指都開始微微發顫了。 皇帝對後宮的女人一向沒什麼耐心,便是薛貴妃偶爾哭哭啼啼地要這樣那樣,皇帝也是在她才說了兩個字後就不耐煩地打斷,直截了當問道:“你究竟要哪般?” 然而今天這個趙女在此處的哭訴,皇帝卻聽得格外認真,自始至終沒有打斷她的話。 也讓郭妙菱湧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