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橫陳在這片血紅的泥地上,有些“幸運”的,還能留個全屍;有些“不幸”的,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已看不出原本模樣,
總結起來三個詞: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這是敵國的疆土,死的大多也是敵國將士,己方傷亡甚少。劉據覺得自己本該高興的。在營地聽聞戰果時,他也確實很高興。
可真正看到眼前景象,他突然有些高興不起來,心中有股不知名的情愫萌芽而生,沉甸甸的。
良久,他道:“派使者去給匈奴送個信,讓他們前來收屍。”
霍光衛不疑愣住。
劉據看著滿目的屍身道:“我們與匈奴有血海深仇,這份仇是基於國與國而言,於他們無關。
“他們都是普通將士,聽令行事,身為匈奴戰士,為匈奴效死是他們的使命。他們沒有錯,只是與我們立場不同。
“從軍者,自步入軍營的那一刻就該有馬革裹屍的覺悟,這點沒錯。
“但為國犧牲,他們的屍體值得被妥善對待,被同胞收斂,被親人安葬,而不是落入敵軍之手隨意挖坑掩埋,亦或暴於荒野,被野獸撕咬,被禿鷲啃食。”
霍光衛不疑瞭然,卻又有顧慮:“匈奴未必會信,只怕會以為我們故意藉此引他們進圈套,再設伏擊殺。”
劉據眸光閃動:“匈奴主力軍都沒了,我大漢卻仍有神器,還用得著假以名義設圈套嗎?”
霍光衛不疑一頓,好像確實不需要。
“告訴他們,我是一國太子,一諾千金,說了是讓他們收屍便是收屍,絕不會有其
() 他動作(),除非他們先挑釁。≈ap;rdo;
霍光衛不疑點頭?()?『來[]≈ap;看最新章節≈ap;完整章節』(),吩咐人傳信回營地告知衛青,令大將軍遣人去辦,自己仍舊陪在劉據身側。
劉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受著心中複雜的情緒翻滾,激盪的血液湧動。
許久後,他做下決定:“待此間事了,回京後我會上稟父皇,將火藥封存,非必要不再出世。”
霍光衛不疑微訝:“殿下?”
劉據表情堅決:“霍光,不疑。我費心研製火藥的初衷是想保家衛國,幫我大漢肅清威脅,使外邦不敢擾,內賊不敢犯,令我大漢海晏河清,永珍昇平。
“有些戰事不可避免,譬如匈奴。我們只能將他打服了,打趴了,他才不會再成為我們的威脅。可經此一戰,我們的威脅已去。
“有時候火藥並非一定要用,只需擺在那裡,就是震懾。它是我們自衛的工具,但不該成為侵犯的武器。”
劉據咬牙,雙拳篡緊。
他不希望有一日親手主導研製的火藥成為世界的災難,被他人妖魔化。他想讓大漢成為世界霸主,但這個“霸主”該是正向的。
是被他人歌頌的、嚮往的、敬仰的,當然也可以是畏懼的,但不應該是怨憎的、仇恨的、敵視的。
霍光衛不疑對視一眼,躬身道:“殿下仁善。”
劉據微微搖頭,他知道,這不是仁善。火藥與別的東西不同,這是一把雙刃劍。此“劍”因他出世,他有責任管制。
深吸口氣,劉據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營地。
兩日後,匈奴派人前來收屍,劉據在旁邊山頭遠遠看著,並不靠近。他的身旁,是伊稚斜。
此刻伊稚斜雙眼泛紅,看著前方戰後觸目驚心之景,聯想當時情況,眼珠都要瞪出來。
他牙關緊咬:“太子帶我來看這些是何意?以我軍的慘狀來炫耀你的功績,還是以我軍收屍來展示你的仁慈?”
“都不是。”劉據搖頭,“我只是想讓單于知道。我沒有非要趕盡殺絕之心。只需單于願意和談,兩方可以休戰。若單于一意孤行……”
劉據指向戰地:“單于忍心看到這樣的局面再現嗎?”
伊稚斜臉色大白。劉據是在逼他,讓他在臣服與亡國之間選擇。
這一刻,伊稚斜對劉據的殺心空前高漲。果然,如他所料,劉據是他匈奴的心腹大患,比大漢天子更甚。
若非劉據,他匈奴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他真恨不能拼了自己這條命將對方弄死。但他不能。不說劉據身邊“護法”眾多,就說他,他現在的傷勢只怕連一招都發不出來。
伊稚斜閉上眼,不與劉據對視,也不再與劉據交談。
劉據收回視線,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