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錐。
劉聰感覺自己彷彿在夢中,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都不是真的。他抱著衛玠仰天痛哭,心神俱裂,他翻手可拯救黎民蒼生,覆手可扭轉天下大勢,即使他擁有天底下最大的權力,擁有這世界所有的一切,但卻永遠失去了愛人,此刻他只是一個脆弱無助的男子,唯有痛哭流涕,承受著世界上最殘忍的離別之苦。
衛玠告別了這個世界,告別了她的愛人,同時也擁有了永恆的自由,即使這個自由的代價是失去生命。
劉聰安葬好衛玠之後,在洛陽呆了三個月,而苟稀果然如司馬熾所言退兵了。因為劉聰離京,京師混亂,劉聰不得不回京。
晉王獨攬權柄後,靳準身為晉王黨,更是權勢熏天,竟然膽大妄為地殺死了北部王劉乂,此舉引發京中六夷叛亂,大臣紛紛諫言問罪靳準,可劉聰卻視若無睹,甚至將朝政大權交給了劉桀,劉聰從此不問朝政。
除了飲宴無度之外,劉聰近些日子更是痴迷上了遊獵。
四季交替,臨春殿內開滿了牡丹,劉聰時常來此照料這裡的花草,臨春殿所有的佈置亦如往昔,衛玠曾經看過的書擺放齊整。
王沈侯駕殿外,等到劉聰走出臨春殿,他醞釀了一下情緒,見到劉聰之後他面帶驚慌之色,旋即跪地道:“御史大夫與大將軍跪在北闕上求見陛下,他們揚言見不到陛下必要殺了臣,臣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但二位大人竟敢揚言殺朝廷命官,根本沒將陛下放在眼裡,臣實在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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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劉聰掃了一眼王沈泗涕橫流的模樣,不禁墨眉微蹙,聲音聽不出喜怒。
“陳元達與劉敷膽子還沒那麼大,恐怕你聽錯了。”
王沈微微一愣,哭泣的聲音頓住,聰明如他又悽聲道:“臣豈敢妄言!”
劉聰揚了揚手,命他先退下。
劉聰隨即走到北闕,烈日炎炎,只見陳元達與劉敷跪在那裡,脊背挺直如松,劉聰信步走到二人的面前。
“你們求見朕所為何事?”
只見二人臉色微緩,陳元達向來敢於犯言直諫,兩個月來才見一次皇帝,如今宦官亂政,奸佞當道,念及此,他亦顧不得自己的性命了,於是高聲呼道。
“近日來,陛下不事朝政,耽於飲宴遊樂,寵信王沈靳準等奸佞之輩,朝野怨聲載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卻毫無憂國憂民之心,望您念及高祖打江山時的艱辛,勿要敗壞漢室社稷,步晉室之後塵。”
陳元達面上皆是大義凜然之色,聲音更是慷慨激昂,言語一針見血。
聞言,劉聰瞬間勃然大怒,好個陳元達,竟敢言此大逆不道之語,這分明是將他說成一個昏君,劉聰此時恨不得將陳元達大卸八塊,以消心頭之恨。
在此危急關頭,劉敷旋即開口。
“御史大人忠言逆耳,陛下乃萬民之主,胸襟寬廣,必然容得下逆耳忠言。”
劉敷的話一落,劉聰瞬間怒極反笑,竟然一時之間不知作何言語,只能憤怒拂袖而去。
雖然二人瘋狂在劉聰的雷點上踩踏,但是劉聰卻破天荒的沒有處罰二人。
雖然朝廷已然亂作一團,但是劉聰卻絲毫不慌,因為王沈與宣懷等人每次上報朝廷之事,皆言無大事,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
而宣懷王沈等宦官之流卻以公謀私,中飽私囊,收受賄賂,清除異己,一時間權勢滔天。
劉聰自從相信天下無事之後,他越發縱情聲色,性情也變得喜怒無常。除了飲宴無度之外,劉聰近些日子更是痴迷上了遊獵。
入冬之後,劉聰的身體越來越差,甚至迷戀上了鬼神之說,他頻繁地命道士進宮做法。
這天夜裡,劉聰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他還是敏陽侯王聿,夢見衛玠在洛水之畔對他微笑,那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笑容。
隨後劉聰在夢境中溘然長逝。
時光彈指,白駒過隙。
三月,洛陽春意盎然,流燕微啼,洛水之畔綠柳周垂,清風拂碧水蕩起絲絲漣漪。
司馬熾臨河而立,輕風捲動他紫色的衣袂,遙遙望去湛然若謫仙,柳枝落下一片陰影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只見他出塵如畫的眉眼隱隱暗含著憂傷,時移世易,滄海桑田,洛河景光依舊,彷彿一切未成改變。
司馬熾漠然一笑,這世間唯餘他苦苦掙扎罷了。
良久,他轉身離去,那修長偉岸的背影卻孤寂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