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摸硯臺,又去聞裡面的墨水,恍惚著說:“好香……他們說的是真的,墨水是香的。”
洛平看見他鼻尖的一點黑墨,噗地笑出聲來。
周棠問:“你笑什麼?”
洛平用手點了點他的鼻子:“沾上墨汁了。”
被有些微涼的指尖碰觸,周棠本能地向後縮了縮,可是縮了之後又後悔了——雖然難為情,但他想讓洛平幫他擦掉墨跡——昨日這人幫他洗臉擦傷口的時候動作那麼輕柔,讓他覺得很舒服。
令他失望的是,這次洛平只是在水盆裡沾溼布巾,遞給他讓他自己擦:“殿下,你真是一點做皇子的自覺都沒有。”
周棠紅了臉,一邊接過布巾一邊嘴硬道:“這又不是我的錯!沒有人告訴過我皇子該是什麼樣的,再說,這宮裡根本就沒有人把我當皇子吧。”
“就算所有人都不把你當皇子,你自己也要把自己當皇子看待。你要拿出威信來震懾他們,你要有皇子的舉止和氣量,這是你的尊嚴。”洛平說,“當然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擺什麼皇子的架子了,因為在我看來,你只是個一無所知的學生罷了。”
周棠聽他說前半句覺得心裡發熱,聽到後半句就心有不甘了:“哼,遲早有一天我會比你還要厲害的!”
“微臣恭候那一天的到來。”
在洛平的記憶裡,那一天一點都不遙遠。
不遠的將來,這個人要君臨天下,他將擁有無人可及的威信和權勢,哪裡還會記得自己鼻尖上沾過的一滴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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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授課之前,洛平先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紙包。放在桌上開啟來,裡面是兩隻糯米糰,還有一隻白瓷碗。
他說:“我這裡可不比太學院,沒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餓了的話就吃點這些墊墊肚子。茶水我會給你帶,沒有茶盅,將就著用碗喝吧。”
看著這一桌子吃的喝的寫的用的,周棠高興極了。之前擔心這人“居心叵測”“欺負作弄”什麼的,全都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
吃到嘴裡的糯米糰子一直甜到心坎裡,他覺得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東西就是它了,相比之下那些硬饅頭幹包子真是難吃到令人作嘔。
等周棠狼吞虎嚥地吃完,洛平便從最簡單的識字內容開始教起。
那天洛平教了他一個時辰後就讓他自己溫習,周棠問他要幹嘛去,他說:“方才我在翰林院大鬧一番,不給他們一個交待可不行。不管怎麼說,皇上這一面我是一定要見的,該說的諫言也要說。”
周棠嚇了一跳:“你瘋了嗎?我當你是說了玩,你竟真要去父皇那裡告那個什麼尚書的狀嗎?你可知道,稍有不慎父皇就會斬了你的腦袋!”
洛平笑了笑:“不會的,我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你不會有事!”一想到他會人頭落地,周棠就急得不行,“小夫子你不要亂來,真要去的話,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你那麼害怕你父皇,陪我去又有何用?”洛平輕撫他的後背,安慰道,“信我,我一定不會有事。皇上非但不會罰我,反而會獎賞我。”
“獎賞你?你一個小小修撰怎麼鬥得過那個尚書?父皇難道信你不信他嗎?”
“都說聖心難測,皇上的想法,誰能猜得準呢。”
留下這句語焉不詳的話,洛平就揣著那本摺子去請求面聖了。
周棠坐立不安地等到中午,幾乎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在他擔驚受怕到跳起來準備去找父皇的時候,洛平終於回來了。
面有倦容,但是一臉笑意,他說:“你看,我不是沒事嗎?”
周棠在放心的同時也氣得磨牙:這個小夫子沒心沒肺,當真討厭!
他扭過臉去若無其事地看書,洛平也不管他,只把幾本翰林院藏書閣裡的書丟給他:“這都是些雜書,能看懂的話就看看。今天就到這裡,下午我會有很多事,你先回去吧。”
周棠抱起書就走,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得到處亂飛。
洛平搖搖頭,心說這個樣子的周棠,還挺讓人懷念的。
後來周棠從旁人那裡聽說,那天洛平在真央殿與吳尚書正面對峙,態度強硬言辭激烈,直到說服皇上仔細調查戶部那筆餉銀的來歷為止。
一筆筆爛賬被翻出來,吳尚書貪贓枉法、意圖嫁禍、欺君瞞上等等數罪併罰,最後落得個斬首抄家的結局。
這其中種種事件和人物牽連,不過短短數日,已被皇上雷厲風行地肅清。
而洛平,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