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漾摟住她,安撫地道:“不會這麼糟的,不會的。”
雨又稀稀落落地下了起來,殘存的一點月光也被烏雲遮擋住了,沒有點燈的室內一片漆黑。
夜已深。
“天一。”
“嗯?”
“今天夫人來,說了一件事情。”
“是關於,她為什麼不喜歡凌雁的事麼?”
含漾詫異:“你怎麼知道?”
天一輕輕地笑了:“因為這是我和凌雁都想不通的:為什麼夫人對於你這個不常在身邊的養女這樣呵護,而對嫡親的外甥女凌雁反而有些冷淡。”
“我差點忘了,你和凌雁在一起,幾乎什麼都聊。”
“為什麼夫人不喜歡凌雁?”
“因為凌雁,是用她妹妹的命換來的。”
天一頓了一下才道:“什麼意思?”
“凌雁是她的父母在太皇太后的國喪期懷上的孩子。”
“什麼?”天一驚道,“國喪期!那是死罪!”
含漾點點頭:“所以她的額娘鋌而走險,以催生之法生下她,好避過這場災禍。”
只有讓孩子提早出生,才能謊稱她是在太皇太后薨逝之前所懷上的,唯有藉此法擺脫罪名。
天一喃喃道:“就因為她是在落後的催生法下出生的早產兒,所以身體才會這麼差。”
“更慘的是,”含漾補充道,“她的額娘難產死了。”
天一嘆口氣:“我終於明白了。她的阿瑪和姨母都不喜歡她,因為覺得她是個不祥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額娘。可他們怎麼沒有想過,犯錯的是誰?犯了死罪的又是誰?凌雁沒有做錯任何事,可他們卻將彌補錯誤時造成的悲劇全部算在她的頭上!這公平麼?”
“天一,你該知道,人都是這樣的。總要找一個人來責怪,才能有勇氣告訴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
天一仍然憤憤不平:“整件事,其實最大的受害者是凌雁,老婆死了還可以再娶,可是母親死了,就再也沒有了。她像一個孤兒般長大,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冷漠!”
“天一!”
她驀地站起來,踱著碎步道:“對不起,含漾,我沒有辦法冷靜,我想我最好還是先離開吧。”
說著她轉身往門口走去,腳步聲在空曠的室內迴響。她猛地拉開門,卻被含漾叫住。
“還有什麼事麼?”
含漾遲疑了一下,最後只是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門“砰”地一下被合上。
“含漾……”
“含漾……”
是誰在叫她?
含漾朝四周望去,朦朦朧朧地好像被濃重的霧氣纏繞,看不出究竟。她試探著往前走,一邊問:“是誰?是誰在叫我?”
“含漾……”
視線豁然開朗,仿若白晝忽降,一時間周圍亮得刺目,含漾只看見凌雁躺在床上,蒼白著臉,對自己伸出手。
她疾步過去,握住那雙手。
“含漾……”凌雁努力扯出一朵微笑,“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我離開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不會的,凌雁,你會好起來的。”含漾握緊她的手。
“你先答應我,好不好?”
含漾在她執著的眼神下,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她微笑:“真可惜,我不在,就只剩下三個人了,連一桌麻將都湊不成,呵呵。不過也好,我才不要繼續留在這裡過日子,沒有抽水馬桶、沒有電視機、偶爾唱唱歌都要悄悄躲起來唱,更何況,非得看著自己的老公讓別的女人懷孕甚至還要心生感激。真是討厭。”
她伸出另一隻手,過去攏住含漾的手,說:“你要代替我活下去,懂麼?要好好的,讓自己舒坦些,許多東西不爭也罷。還有我的小孩子,你也不用太顧著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命運,你不必為了他們犧牲自己。”
她艱難地喘了口氣,又要說什麼,卻被含漾阻止:“你先休息一下,不用急著說完,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凌雁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真怕以後沒機會了。”
“怎麼可能!”含漾急了,“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其他醫生不行,我們還有項啟源啊,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含漾,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真可惜,沒能夠一起走到最後。你還記得,我們穿越來的那天,在幹什麼嗎?”
含漾被她問住了,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