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原本想著,林家就算是有個兒子了,可到底是過繼來的,時日尚短,且上回賈璉也說了,那不過是個讀傻了的孩子罷了,未必經過什麼大事。林家也是幾代傳下來的,那些個家生子兒的奴才又豈有好相與的?這麼一個才過繼了幾個月的孩子,林丫頭又是數年沒有回去過的,如何能降服得了?此時賈璉過來伸手相助,林家兩個兄妹只有感激的。這樣一來,既得了名兒,又能借著機會查探一番林家的基業。尤其是那林丫頭的身上,到底能有多少身家。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又有那麼個哥哥,銀子嫁妝之類還是給嫡親的外祖家裡保管著才放心。
只是,不想賈璉無用,沒有絲毫的作為,便又回來了。
又想到如今正建著的園子,每日裡銀子流水般地使將出去,先前預備的二十一萬兩,實在是花不到頭。難不成真要動了自己的私房不成?
正摟心攥肺之際,妹子薛姨媽又是雪中送炭,一個錦盒兒裡頭裝了十萬兩的銀票,和女兒寶釵一起施施然而來。
王夫人摩挲著錦盒上頭的填漆花樣兒,再看眼前寶釵豐腴端莊,只在心裡暗暗點頭——到底是寶丫頭,賢惠知禮,又有眼色,比那沒了爹孃的林丫頭強出半條街去!
賈母卻與王夫人不同。憑心而論,她是真疼黛玉。這是她女兒賈敏唯一的骨血,她心疼這個孩子。也確實是存了將黛玉配與寶玉的念頭,這裡頭固然有為寶玉思謀的意思,在她看來,卻也是對黛玉而言最好的歸宿。
她知道二太太王氏一向不喜歡黛玉,喜歡的是那個皇商出身的學家姑娘,處處在府裡頭抬著那孩子的身份。
如果不是她們傳出什麼金玉良緣的話來,賈母也很是願意高看寶釵一眼的。那孩子不說容貌,性情倒是穩重的。雖說心眼子多些,可是眼色極佳,會籠絡人。跟她比起來,自己的孫女兒中唯有探春算是個出彩的,只是庶出,日後結親也是個頭疼的。
賈璉這回沒有能把黛玉接回來,賈母雖是罵了他一通,心裡卻並不是真的惱了。她想著,黛玉如今沒了父母,就算有個哥哥,可到底不是血親,彼此照應起來也不方便。待得黛玉過了熱孝,還是接在自己身邊兒養活才好。自己是嫡親的外祖母,要接了她來,誰還能攔著?
想到這一節,也就放了心下來。
接下來的幾個月,榮寧兩府裡熱火朝天地為省親別墅忙活著,竟都忘了黛玉一事。
賈政是個不大管事兒的,蓋園子一事滿打滿算,他還沒有賈赦看的時候多。這一日從工部出來,因與同僚相約了往京中最大的酒樓裡去,路過平安巷的時候,坐在轎子裡恰好就聽見了路人談論著“真真是可憐的……”“當年那林探花打馬遊街的時候好生風光俊俏,如今卻只剩了一兒一女回來……”。
賈政忙命人停了轎子,又叫跟著的人去打聽是哪個林探花。等人回來時候,賈政聽了也不顧的去酒樓了,只忙忙地回府,告知賈母黛玉兄妹兩個回京了。
賈母又是歡喜又是傷心,這孩子,回了京裡怎麼不往外祖這裡來?垂了一回眼淚,又有寶玉在旁不依不饒,只要去快些接回了林妹妹。賈母便趕緊命人往林府來了。
林琰坐在主位,滿面笑容讓著賈璉喝茶。
賈璉虛咳兩聲,道:“林表弟,這回上京,路上可還順利?”
“有勞璉二哥記掛。”林琰眉頭輕皺,道,“父親走了以後,妹妹憂思不已,瞧著是越發地瘦了。幸而這一路過來,天氣還好,不冷不熱,不然妹妹路上有的罪受。”
賈璉正端起茶杯來喝茶,聽了這話忙又放下,“如今可還好?老太太每日唸叨著呢。”
“璉二哥知道,從蘇州到京裡,實在說不上近。妹妹回來後,我瞧著臉色不好,著實是累著了。不然,我們如何能進京了,還不往府上去請安呢?”
林琰臉色誠懇,“說起來,我到底年輕不知世事。先前送父親靈柩回姑蘇老家,後又忙著收拾東西回京。這一程子亂的不得了,竟沒提醒妹妹往這邊送個信兒來,叫老太太日日想著,是我的不是。璉二哥回去且替我分說一番,別叫老太太惱了妹妹才好。”
說著站起來一揖到地,態度好的很。
賈璉慌忙起身還禮,口內叫道:“林表弟這是做什麼?老太太疼愛林妹妹,你是林妹妹兄長,自然沒有惱了你們的道理。老太太的意思,想請你們過府一敘。一來了慰老太太思念林妹妹之心。二來,也是想著見見林表弟的意思。”
林琰點頭不已,“原是應該的。我就說我糊塗了,昨日進京時候雖然晚了,好歹也該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