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人,單說賈璉,聽了林琰的話以後只恨不得此時立刻便過林府去問個清楚。他興沖沖地回了自己院子,丫頭婆子們除了鳳姐兒跟前伺候的幾個,都調到了外頭去忙和,此時倒清靜得很,只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坐在廊簷下守著。見了賈璉進來,小丫頭趕緊站起來,高聲嚷道:“二爺回來啦!”
平兒從裡邊打起簾子,賈璉進了門,一邊兒解著領釦兒,一邊問道:“她怎麼樣了?”
“還好,先前叫著沒胃口,不曾好生吃飯。方才餓了,才喝了半盞燕窩粥。”
賈璉進了裡屋,鳳姐兒頭上鬆鬆地挽著一個平髻,額上勒了一條綴珠抹額。既是不出去,鳳姐兒也沒像往日一般插金帶玉的,只用一根一丈青別了頭髮。臉色還是有些憔悴,見了賈璉進來,鳳姐兒坐直了身子,笑道:“回來了?前頭都散了?”
賈璉瞧著她黃黃的臉色,心裡頭有多少怨氣也不好發作,坐在長榻上點頭:“都散了,老太太那裡如今也沒事兒。我回來換件兒衣裳,還要出去一趟。”
平兒正端著茶進來,聽了這話,忙將茶遞給賈璉,自去衣櫃裡拿衣裳。
鳳姐兒忙問:“這會子不說歇歇,還往哪裡去?”
賈璉一口氣灌下了半盞茶水,喘了口氣才道:“往林府去。”
鳳姐兒看著他,意思是叫他往下說。賈璉帶了幾絲兒得意,“你往常只說林表弟沒那麼大本事,如今倒要告訴你,方才他說了,平安州那邊有了缺了。你說,我可當不當去?”
鳳姐兒聽了也是一喜,“當真?”
賈璉一挑眉毛。鳳姐兒喜得坐得愈發直了些,合掌道:“既是這樣,你且早些過去瞧瞧。若是能敲定了自然還是早些的好。”
平兒伺候著賈璉換了衣裳,又蹲下了身子替他拽了拽袍角,這才起來輕笑:“奶奶您瞧,二爺這是逢了喜事,人也愈發精神了。”
賈璉輕佻地摸了一把她的臉,調笑道:“等著爺回來罷。”說罷,笑著出了門。
鳳姐兒招手叫平兒過去,低低地囑咐了兩句。平兒面上雖有詫異,還是出去了。
林琰黛玉回了府,叫黛玉去後頭歇著了,自己便往外房來候著。果不其然,前後不到一個時辰,便聽得林成進來回說榮府璉二爺來了。
林琰命人請了進來。
賈璉進門時候看林琰正站在窗戶前頭,悠悠然瞧著外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是天上幾片雲彩,其餘連只飛鳥也無。
“林表弟這是看什麼呢?”
林琰也不回頭,抬了抬下巴笑道:“璉二哥你看,那邊那塊兒雲彩像不像頭獅子?哎呀,怎麼變了?”
賈璉使勁看了半晌,也沒瞧出來哪裡像獅子。又聽林琰嘆道:“變得真是快呢。想來這雲本就是飄忽不定之物,遇見了風,連個樣子都保不住。”
賈璉聽得個糊塗,便不好接話茬。林琰回過身來,請賈璉坐了,笑道:“璉二哥來的快,我這裡還沒能得了確準的話呢。”
賈璉也笑道:“表弟與王爺乃是同窗,王爺一句話的事情,我放心的很。”
“這個倒是要璉二哥放心,但凡我能說上話,定然不會不管。”林琰執起一盅茶,“只是,有一句話也得跟璉二哥說了。王爺如今算是管著事兒,可管的是刑部。這官員的調任卻是吏部的事情。二表哥日後,可不能叫王爺難做吶。”
“那是自然,便是衝著林表弟為我如此盡心,我焉能不知好歹?”
賈璉心知這是果然成了,喜得心裡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還能想起來林琰性子反覆,恨不能抓了他的手來表表自己的決心。
送走了興沖沖的賈璉,天色也就晚了。進了八月,天也漸短。這個時候西半邊天上堆起了大片的雲彩,斜掛著的夕陽給這些雲彩染上了一層金紅,瞧著,真有些斜陽如血的味道。
林琰靜靜地看著,心裡不免又想起了今日榮府中人聽見元妃復出時候的欣喜若狂。尤其是那往日裡最是方正清高的二老爺,幾乎是能看見他臉上驚喜到得意了。
回了自己院子裡換好了衣裳待要出去,黛玉打發了人來問他可在府裡用飯。林琰叫翠染:“你過去跟姑娘說一聲,我這裡有事要出去,不在家裡吃了。若是有好吃的,給我留一份,我明兒再吃也是一樣。再就是去瞧瞧若兒那裡,大晚上的,別叫他多吃了,小心存食。”
翠染答應了出去不提。
林琰這回沒騎馬,叫平安趕了車,福喜坐在車轅上,一路往上回司徒嵐帶著他去過的宅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