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兒看他神色不似往日,也略略收斂了些,將手搭在賈璉肩上,巧笑道:“我若是能出去,要二爺做什麼?難道方才二爺竟沒說話?”
頓了一頓,又嘆道:“依我說,林家表弟也忒莽撞了些。他自己倒是痛快了,可這要是氣壞了老太太,咱們兩府裡可還能來往?叫林妹妹也不好自處的。何況,宮裡頭娘娘若知道了,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賈璉聽見提起元春,也猶豫了下。他先是打算著即便是賈母那裡與林琰翻了臉,自己也不能遠了他。這時候倒有些躊躇。鳳姐兒說的不錯,好歹這裡還有個貴妃在宮裡。林琰今兒這麼對老太太,可不就是再打元妃的臉麼?
外頭平兒帶著幾個丫頭提了食盒進來,又有兩個捧著沐盆布巾等物。鳳姐兒幫著賈璉挽了袖子,輕聲笑道:“別的我是不管的,我只知道我是餓了的,一會兒恐怕還有事情,竟得先吃飯才是呢。”
賈璉才拿起了筷子,外頭就有丫頭進來找:“大老爺那裡找二爺呢,叫二爺吃了飯趕緊過去。”
賈赦性子不好,賈璉哪裡還敢等吃完?只忙忙地吞了幾口飯菜,便急著過去了賈赦那裡。
賈赦才從姨娘屋子裡出來沒多會兒,身上猶帶著脂粉味,正在邢夫人房裡把玩著這兩天才得了的一把扇子。
賈璉進去時候便瞧見父親和邢夫人一人一邊兒坐在炕上,中間一張紅木小炕幾,兩隻鬥彩蓮紋茶盞裡頭冒著熱氣。忙過去請了安,坐在了下首。
“今日老太太是怎麼了?”賈赦漫不經心地問道,“往常可沒見過這臉色。”
“正是呢。我們問也問不出話來,倒是璉兒說說。”邢夫人忙道。
賈璉斟酌了一番,還是將今日之事說了,尤其,將林琰的話說的十分細緻。
“著啊!”邢夫人一拍大腿,“我就說麼,世人眼睛是亮的。凡事啊,再逃不過一個‘理’字去。”
賈赦瞪了她一眼,邢夫人忙訕訕地閉了嘴。賈璉低下了頭,不敢看父親臉色。
賈赦的扇子不住地拍著左手掌心,晃頭道:“我們這裡只說著老太太那裡的事情呢,你閒扯這些作甚?”
邢夫人度其心思,其實也很是不滿賈母偏心二房的,只不過身為人子不好說罷了。當即也就放了心,笑道:“是我糊塗了。”
賈赦因酒色而帶了些浮腫紅絲的眼中竟是閃過了幾分精明,對賈璉道:“昨兒寶玉捱打,今兒老太太又往林府裡去。這裡頭,怕是有事兒。”
賈璉哪裡敢把寶玉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滿屋子都是丫頭婆子,誰知道哪個嘴上沒個把門的?況且邢夫人與王夫人一向面和心不合,這麼大的笑柄送到面前,邢夫人有個不去得瑟的?寶玉丟人是小,裡頭還有黛玉的臉面呢。瞧著林琰的意思,但凡黛玉因此事聲名受累,怕是不會幹休的。人家可也不是白丁,身後還有忠順王那座大靠山呢!
胡思亂想間,就聽見賈赦吩咐道:“不管何事,與咱們大房無關。你只別和林家那孩子疏遠了就行。我瞧著那孩子是個有出息的,日後,好生走動著。”
賈璉忙答應了。
至晚間,眾人又都往賈母那裡去請安。賈母已經起來了,臉色雖是不好,卻隻字不提在林府裡的事情,只命賈政這幾天不許為難了寶玉。
賈政正在火了心的要教導寶玉,聽了賈母吩咐很是為難,可瞧著母親神色,只好應了下來。
不管賈母這裡如何,林琰這兩日是十分痛快了的。昨日教訓了寶玉,今日數落了賈母,算是出了一口心裡的惡氣。
他一直便覺得,這兩個人打著疼愛的幌子,其實對黛玉是最為無情的。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在他看來,都不可原諒。
他一高興,便提前將關了兩日的林若放了出來。看林若吃了些苦頭,小臉兒上也沒了先前的那種跳脫之色,看了自己只有些怕怕的,不敢說話。林琰心裡又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待要說上兩句什麼哄哄孩子,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叫他自去給黛玉那裡說一聲。
瞧著林若歡歡喜喜走了的背影,林琰託著腮開始發愁。過不了幾日便是端午了,自己府裡雖然不用預備各處的節禮,少了不少繁瑣事,不過那一日巧的是司徒嵐的生日,可送些什麼好呢?
兩個人互通心意已久,加上前邊幾年兜兜轉轉的曖昧著,也算是夠久的了。司徒嵐想要的,林琰自然明白。只是他經歷極為奇特,前世又在這感情一事上吃過虧,故而現在是前進一步,便後退半步,猶豫不決。與他處理日常事務的果斷,真真是天壤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