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覆上了一層薄霜。
而那柄擱在自己頸間的劍,也是一片冷冷的霜色。
石人長劍出鞘,劍尖就點在頸間的面板上,而他眼中的殺氣比劍更冷,毫不遮掩地刺了過來,
“滾。”他只說了一個字,劍上寒意逼人,刺得肌膚都痛了。
衣角沾了灰,還散著燒灼過後的焦糊味道,飛觴此刻無話可說。但他也沒有退開,就站在原地和石人僵持著。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略帶迷惑地說:“你們……在做什麼?”
月光比方才亮了一些,飛觴抬眼看去,只見小麒麟撥開草叢,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我……”他忍不住開口,石人的劍卻逼得更緊了些,只好把接下來的幾個字嚥了回去。
麒麟卻已經聽到了。
“是你?”它有些興奮地邁了兩步,可是隻聽了一個音辨不清方向,只好停下來仰起臉說:“你再說句話,好不好?”
石人沉默著移開了劍。
“我……”飛觴覺得嘴裡有些苦,忽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但這一個字已經夠了,下一刻小麒麟已經連蹦帶跳地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你回來了!”它蹭了蹭,殘缺的臉上一點點綻出笑容。沒聽見飛觴的回應,它歪著臉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輕聲說:“可是我的花還沒有開……”
十五、朱華臨夜
“可是我的花還沒有開……”小麒麟的頭微微低垂,“你說過,等開花的時候回來看我的。”
開花的時候……飛觴用了很久才想起那句隨口說出的承諾,然後他俯下身摸摸麒麟的頭:“是,我記得。”
看著麒麟聽到之後開心地抱著自己的腿蹭,他也就真的相信自己是記得的。
直到後頸感覺到微微的涼意。
石人的劍重新舉起,劍尖與肌膚只差毫釐,他說:“你剛剛叫它什麼?”
“麟夜……”飛觴下意識地說,出口之後才發現,小麒麟撲到身上時,自己不知不覺間叫出了它的名字。
麒麟退後一步,有些畏懼地揪住飛觴的褲子。
它記得石人是不願意飛觴給自己起名字的,可是……正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麼,只聽石人冷聲道:“我原以為你多少會有些不一樣……”
他看了一眼全無生機的山坡和山坡下那堆帳篷間透出的火光,目色更加森寒:“其實你們都一樣!”
“我沒有……我不是……”飛觴想辯解什麼,卻覺得自己身上沾染的焦糊味道分外刺鼻,越說越無力。
“它頭頂上的花叫朱華臨夜,”石人冷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飛觴咬了咬唇,無話可說。
“朱華臨夜……”麒麟怯生生道,“你們……在說我麼?”
朱華臨夜,傳說中千年難遇的奇花,據說能讓人青春永駐,修行之人吃了更是可以直接到達飛昇前的境界。飛觴清楚地記得,連堂中最為穩重的長老在講述它時,也忍不住流露出豔羨。
那確實是讓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飛觴也的確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它。
“但是他最終卻沒有摘,不是麼?”一直沉默的十六忽然開口。這隻小神獸有一雙清澈至極的眼睛,飛觴被它看得一陣恍惚,只覺整個人都被這清涼的眼神穿透了。
石人卻依然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劍稍稍移開了一些。
飛觴微微苦笑。小麒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不安地在他腿上蹭蹭,他心中一軟,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我覺得那花很美。”
當時的確是對那朵花動過心的,但他最終還是是沒有摘。
不管是畏懼石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至少在此刻,他真的覺得那朵花很美,也真的相信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給了小麒麟名字。
很多很多年以後,最初那個稱不上純粹的動機已經被徹底忘記,人到中年的飛觴站在碎裂的麒麟石像前,依然是這樣相信的。
那時是黃昏。
朱華臨夜,一朵開在黃昏的紅花,那種紅……是很清涼的顏色。
那天晚上石人的敵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得知了自己名字含義的小麒麟話音軟軟如同頭頂的花瓣,飛觴在忙著應付它的各種問題。不知道是因為不願打擾,還是想起了別的什麼,石人一個人走遠了。
衣角被露水浸溼,再被風吹乾。
十六遠遠地看著那個衣袂飄飛的人,並不敢走上前去。儘管它也想問問自己的名字,問問是不是除了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