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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了”在這個時候就像一道特赦令,意味著所有的苦難都結束了。

鄭好沒有動,小理摸摸鄭好的臉蛋,她仍是不動。

“把我的小鄭好疼壞了,是嗎?”小理俯在鄭好的耳邊,輕聲安慰,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乖孩子,現在沒事了,去躺會兒吧。”小理把鄭好扶下手術檯,又託著鄭好的身體,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鄭好始終也沒有睜開眼睛,她已經沒有力氣睜眼睛了。

大夫問小理:“你是她什麼人啊!”

“姐姐。”小理用臉頰貼了貼鄭好冰涼的額頭。

“對你妹妹可真夠意思。”大夫邊說邊收拾儀器裡的胚胎碎片,“想不想看看你外甥?”

“外甥?”小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能看到“外甥”也是那五十元錢買來的特權。

“看看吧,替我看看他。”躺在床上的鄭好忽然說話了,她無限憂傷地看了小理一眼,然後翻身用被子矇住了臉。 (140625)

日期: 03/14/06 20:15

“這是小腿兒。”

“這是小胳膊。”

“這是肋骨。”

醫生手裡泛著青光的鑷子在那個汙穢的小盆裡鉗來鉗去,冷靜而熟練,像拼圖一樣,竭力把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肢體重新組合起來。

“咦,頭呢?頭呢?”在那灘粉黃色的胎盤邊,她終於找到了胎兒的頭。

小理的心立刻開始了絞痛,因為她竟然看到了一雙眼睛。

在直徑不到一厘米的人類頭部的雛形上,那雙眼睛是惟一可以辨認出的器官,因惟一而格外醒目。

比小米粒還要小,像兩粒黑色的砂。

可是,這兩粒“砂”卻立刻賦予那已經支離破碎的軀體以鮮活而又可怖的生命力。讓小理於剎那之間意識到,她是在和一個“人”對視——在和一個有血有肉有眼睛有父母的人對視啊!

小理深深地凝望那雙眼睛,甚至以母親般的柔情幻覺出它們帶著某種無辜的笑意,包蘊著這個慘烈地夭折了的孩子無言無盡的傾訴。

所有的人,無論高矮胖瘦,無論貧富貴賤,都曾經和這個孩子一樣大。不同的是,他們最終得以長大成人。

在這個簡陋的婦科診室,摧毀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像割除一個發炎的闌尾一樣合乎情理。

其實,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的,漠視生命無異於輕視人類自己。難道不是嗎?

小理的眼淚再次掉落下來。

而孩子的母親——鄭好,此刻正呆呆地看著對面的那面髒兮兮的牆壁——僅僅是看著,沒有哀怨,沒有委屈,沒有期待,沒有謝意……剛剛承受過的巨痛已經吞噬了她思考的能力。

“好,挺利索,你們可以放心走了。”醫生端著那個小盆進了衛生間,裡面傳來水箱轟隆隆的沖水聲。

空蕩蕩的走廊裡,小理扶著沉默而虛弱的鄭好向前走。

在樓梯的拐角處,三四個家屬擁著一個女孩堵在那裡,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給女孩戴口罩、矇頭巾——小理認出,那個女孩就是三號床那個慘叫不停的姑娘。

小理扶住鄭好,又一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己把鄭好包裹得比那個女孩子還要嚴實,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計程車停在小理和鄭好的身邊,小理躥過去替鄭好開啟車門,鄭好一頭栽倒在後座上。

在小理登上計程車的一瞬,凜冽的北風突然把那兩粒“砂”吹至小理的眼前,小理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灰色的三層建築物。

小理想,今天最值得慶幸的不是手術的成功,而是鄭好沒有看到孩子的那雙眼睛。 (140625)

日期: 03/14/06 20:16

誰也料想不到生活中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小理沒想到自己會在別人用來旅遊觀光探親訪友的假期裡成為楊金山和鄭好都離不開的特別陪護。

這是小理第一次走進鄭好的愛巢。

家不在大,有愛則靈。

“愛巢”,是小理對鄭好和老孫這套總面積不到四十平方米的一室一廳的特殊稱謂。

房子是老孫花十六萬元買的,產權證上戶主的名字是鄭好。

冬季裡的人,鼻黏膜特別敏感。從寒冷的室外進入室內,立刻就會準確地捕捉到室內的空氣味道。鄭好的家瀰漫著純純的鮮奶油的甜蜜氣息,像櫥窗上寫著“分分出爐,秒秒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