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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果然,我又一次成了這種命運的犧牲品。

這天下午,我早早忙完肉案上的工作,離開餐還有一段時間,按規矩我應該到菜案上去幫幫忙,但我已開始學會耍油頭,不願意再那樣老實聽話。於是我便跑到煤房外去抽菸,看風景,想心思。現在,我的最平實無華的點滴愉快,就是由這三者的結合造成的。跟吳瓊花玩的遊戲不同,它沒有一點危險,絕不會對我的精神帶來哪怕一丁點傷害。當然,它更像內心深處開的一朵曇花,通常十分鐘就會萎敗,最長也不超過一個時辰。不過這已足以使我對命運感恩戴德。對我這麼一個人,它居然還能給予一份如此的恩惠,實在難得。

煤房的外面是一座被圍牆圍起來的煤山,有點像山區裡哪座煤礦的景象。圍牆的南邊有一扇大門,外面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坪。草坪離煤場如此之近,卻好像一塵不染,綠得冒油,令人非常驚訝。從草坪再望過去,就可以看到女生宿舍。那棟樓有四層,視窗上彩衣飄飄,裙衩飛揚,引人遐想。我悠閒地點燃了一支菸,深深地吸一口進去,再吐出來。我恍忽看見那縷煙霧慢慢飄到那些窗子裡面去了。我不禁幽深地想:那些煙霧會在裡面幹什麼呢,是撫摸裡面的所有白嫩的臉龐,還是測試一下里面所有的刀子的刀鋒?我覺得這個想法非常有意思,不知道煙霧會怎麼測試。

唉,刀子,刀子,又是刀子!我甚至都有些煩了,這些天來,我滿腦子都是刀子,我擺脫不掉它對我的糾纏。用的是刀子,想的是刀子,我真不知道最後是我被刀子剁成肉醬,還是我揮舞著刀子,練成了所有的招式,成了一個刀術精湛的英雄豪傑。天上的白雲在流動,我覺得那是刀子的流動,遠處傳來女學生如小鳥般婉轉的聲音,我覺得那是刀子發出的圓潤柔和的節奏。她們也許沒有什麼挑逗的心情,但事實上她們就是在挑逗,而且我覺得她們挑逗的物件已不侷限於人,不光是撥動了我最敏感的心絃,還在挑逗萬物,挑逗一切生命最神聖的尊嚴。

陡然間,我的眼前彷彿有萬千刀片在空中飛舞,旋轉,舞出千種風姿,轉出萬道寒光。那些綠色的草坪,似乎也受了誘惑,每一根青草彷彿都抖摟了精神,恨不得撲向女學生把她們強姦了。這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季節,永珍更新,一切都在尋求它們的最佳生存方式,我知道這不是幻覺,是完全可能的。所有的慾望都不是假的,全是真的,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襯托出我的慾望的虛假來。一切的一切,必須把我的虛假給證明了,它們才會有意義。我絕沒有一點在此顧影自憐的意思,我認為我的目光必須穿過煤山才可以看到外面那些可愛的東西,這種極具象徵意義的情景使我的這個說法顯得完全真實可信。

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為她們想斷柔腸,她們縱情地放出她們的歌聲,像一顆顆子彈將男人的靈魂擊穿。這些該千刀萬剮的尤物們!然而我馬上就意識到這種咒罵太可笑了,她們本身就是刀子,她們本身就是要執行千刀萬剮這種最殘酷的刑法所必備的唯一工具,又怎麼可能反而成為被執行的物件呢?但我馬上又認識到,正是因為這種咒罵,她們做為刀子的身份,因此而獲得的尊貴地位,就愈發顯得不可動搖了。從另一個角度說,愈是這樣,我便愈是要受到她們的危害。刀子的可怕一至於此,我不禁立刻感到了絕望。好像我從來也沒有這樣絕望過。沒想到抽菸、看風景、想心思這種悠閒的狀態並不一定帶給我淡淡的喜悅,也會有這般困惑和悲傷的時刻。

女學生們晾曬在視窗上的乳罩、褲衩和衛生帶醜陋地刺激著我的眼睛,將我的煙霧攪得支離破碎。我一度暈頭轉向,幾乎就要癱軟下去。這照舊還是刀子在作祟。不管女學生們以怎樣的方式進入我的思想和眼簾,最終都會變成一把刀,深深地在我心上拉著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我想報復,以我的鋼鐵般的力量一棍棒撲過去,不指望將她們打得多麼慘,只求扛住她們的刀鋒,在她們的刀刃上擊打出一道豁口,血光四濺,就算是兩分了。這當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我覺得並非不可能。我全然忘記了上次拒絕跟張學友去會那兩女學生約會的事,忘記了自己在這方面是多麼的膽小如鼠。我完全進入了一種痴迷的主觀狀態,以為這會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是正確的,真實的,可操作的。尤其這種可操作的想法,徹底地支配了我,使我成了某種癔唸的奴隸。

這時,吳瓊花抱著一隻爛籮筐下到煤場裡來了。籮筐裡裝的全是在菜房裡收拾好的垃圾,她要把它倒到煤場東南角的垃圾站去。但我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出來倒垃圾的;因為這小妞平常最滑頭了,一般絕不肯一個人來倒垃圾,總要拉上一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