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部分

簡單地表達了一下他對過去的那種專制教育方法的反省,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有空就回去看看他們。

這份議和書叫我高興了一整天,因為我覺得父親的反省足以證明我從前的反抗是正確的,至少應該得到理解。但是他的反省很不徹底,所以我能夠從他的字裡行間感到他對我依然還是有意見,只是再不會說出來了。其實我也一樣,我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封信就把從前那些電光石火般的矛盾完全從心上勾掉。那些矛盾的種子早就深深被種植在了心靈深處,別說勾除,就是焚燒,也不可能燒乾淨。我想短期內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至少我得等把現在的精神世界裡的溝溝坎坎耙鋤得平整了才會考慮這個問題。

不管怎麼說吧,當夏天的太陽把萬道陽光披在我身上的時候,父親不失時機地在精神上給予了我這麼一道光芒,還是叫我很感動的。

空氣溫暖而溼潤。溼潤難免就帶來了一些晦氣。其實我的晦氣根本不關溼潤的事,我的晦氣從來都是從心裡散發出來的。陽光再充沛,心靈裡真正能被照亮的地方只是很小的一塊。生活太寧靜了,太陳腐了,連一點變化的跡象都看不到。我真恨不得天地間的哪個角落裡突然產生出一股神秘的力量,對我的生活來一個徹底改造;或者破壞也行,因為破壞包含著再生的希望,而如此寧靜,雖然不會有被破壞的痛苦,卻也是麻木得毫無希望的。漸漸的,我對這所學校的那種陌生感覺不存在了,陌生總是要走向熟悉的。我似乎已完完全全融入了這種新的生存環境中,我能感覺到它的脈搏最細微的跳動,我能在它血管每一次的脹縮中體會出它情緒的悲歡起伏。我好像已經真的成了它的一分子。噢,天啊,想到這我真感到無比恐怖。

這是無邊無際的日子,這是彷彿融化在了宇宙天地間的日子。不管身處何地,我都覺得自己像駕一葉方舟飄浮於茫茫的大海之上。孤獨,無助,沒有生命感,總擔心被浪濤吞沒。

我似乎絕望了。食堂,嶽麓山,山上的小房間,山腳的林蔭道,愛晚亭的溪流落葉,彷彿都在向我指出一種無法避免的絕望。它們以各自的特質把它們對絕望的理解強加給我。它們實在欺人太甚了。但我實際上又知道它們這樣做其實很公道,公道得甚至找不出一點瑕疵。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絕望,我是曾想到過的。我由不得不去這樣推想,很久以後,我會不會有同樣的感慨?不過我馬上就知道這很可笑,因為絕望不光是一種心理狀態,更是一種現實狀態,如果絕望是真的,那就不會有未來。也就是說我給現在的心情定性為絕望有些過分,也許由於某種自虐情緒過於強烈,我想用絕望來進行自我打擊,以毒攻毒,便可以使自己對這樣寧靜的生活不至於太敏感。這方面我有過成功的經驗,而且屢試不爽。在一般人看來這種想法太奇怪了,差不多跟神經病沒什麼不同。實際上就是這樣,無論從醫學的角度還是精神的角度說,我已經是一個神經病人了。居然喜歡自己對自己進行精神迫害,如果說這還不算神經病,那什麼樣的人才算呢,難道非得要自殺了才算嗎?可依我的理解,自殺絕對是一種勇敢的行為,跟神經病完全兩碼事,如果我有那樣的勇敢,那一切痛苦早就在我身上結束了。

神經病人最糟糕的不是糊塗,而是自以為很清醒,好比醉酒的人總聲稱自己沒醉。這是他永遠解不了的結,永遠衝不過去的精神關卡。

張學友用那杆標槍把我的自尊心扎得像一隻黴爛透了的馬蜂窩,他從這件事上最大限度地獲取了他本來連一丁點都不該獲取的快樂,終於心滿意足了,就不再提那碴了。我的心雖然慘不忍睹,卻也終於得以鬆了口氣。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我也就鬆了這麼一口氣,接著卻被憋得更加難受。沒辦法,我就是這麼一個賤骨頭,別人把女孩送上門來,我故做清高,可事情過去了,我卻又想了起來。這真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想念。之所以這樣說,首先是因為晚上睡夢中的時候我是絕對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而失控的心靈會夢見什麼人和事呢?顯然,只會夢見女孩子,或者是初中時暗戀的一個女同學,或者是哪天路上碰到的一位絕代佳人。夢到深處,那件最敏感最神密的武器自然就抬舉了起來,瘋狂地朝夢中的佳人和被褥射擊著。我無數次地想消除這種現象,非但一次也沒有成功過,還越來越嚴重。最後我只能放棄,任憑這種現象充斥在我的睡夢中,任憑它將我一個個完整的睡眠撕扯得四分五裂。其次,即使在我清醒的時候,也常常被一張美麗的面孔或苗條的身影惹動情思,拔亂情弦。當然,這時候的想念不會像睡夢時那樣不著邊際,甚至連一點幻想的味道都沒有,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