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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中斷了這樣的拜訪而對我心懷不滿,我們畢竟沒有什麼很深的矛盾,只要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在發揮作用,那就算別人拍馬屁拍得不是始終如一,他也未必會很計較。

秦輪對我的態度還算好,變化不是很大,變得厲害的當然只能是才狗子。不過他也不敢再像過去那樣對我,顯然我前段時間的活動依然對他有種震懾力,他肯定是看出我有能力改變自己的處境,所以他並不明顯地跟我做對,只是不停地玩點小動作。但小動作根本妨礙、影響不了我的精神世界,我也就由他去了,這種愚蠢的小人讓他得到一點滿足,或許反而能化解掉他一部分邪惡的勁頭,我可能倒更安全。

我真的很像一隻烏龜。不光外部形狀像,精神更像,又慢慢爬回了山上,在峽谷裡轉來轉去。我看見月亮又升了上來,帶著一圈黃色的暈雲,毛絨絨的,彷彿從蛋殼裡擠出來的一隻蛋黃,有一絲兒羞澀,不敢正眼看我一下。我卻是久久盯著它看。我喜歡它,想跟它說說話。可惜它那不愛搭理人的樣子讓我欲言又止。峽谷裡所有的景物都沒變,就連氣息都是陳舊的,但並不陳腐,依然清涼透骨,又沁人心脾。回到這裡,就等於回到了文學的世界。我不知因為什麼而略微有點激動。可當正要細細去把激動琢磨一番時,激動又迅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那永恆不變的萬古情愁。這得怪李白,他那首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詩詞太絕了,在我心裡留下了種,我為了體會他的感覺,就源源不斷地向心靈供應萬古愁的養料,以至於今天堆積如山,根本搬不開了。不僅如此,我看見這座山上還長出了一顆顆參天大樹,全部枝繁葉茂,它們的根莖連著我的愁緒,然後任由枝葉在風霜雨雪中輕輕地搖晃。

這樣的夜晚,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沒完沒了。我很為這座峽谷感到不平,它毫無怨言地、不求回報地盛下了多少我的七情六慾啊,我有時覺得真夠麻煩它的,我怕哪一天它不高興了,要將我趕走,我不敢想象那會不會就是我的末日。就哪怕它宣佈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對我來說也不啻於致命的打擊。好在目前我還看不到它有這樣的企圖,一點也看不出,那也就是說我還有時間做一些努力來消除這種可能。

山谷真靜啊,好像沉靜了幾百萬年,從來沒有受到過打擾似的。或者說它修復被打擾的心靈的過程非常短,每天的太陽一落下去,它的涼氣從山谷深處透出來,它就完全平靜了,就回到了幾百萬年前的那個時光裡。唉,這樣的能力,我得要修練多少年才能具備啊!所以我有時想,老天對我其實還是很好的,竟給予了我這樣一座山谷,使我常年居住在裡面,時時呼吸它的氣息,吸吮它的精華,感受它的節律,從生存的環境角度來說,沒有比這更幸福的地方了。至於我在俗世中所受的種種折磨和痛苦,應該說那都是咎由自取,怪不著老天爺的。我覺得以後必須改變動不動就埋怨老天爺的心態,而對它懷有一份感激之情,無論從理智還是感情的角度說這都是絕對應該的,否則,不說對不起老天爺,至少是對不起這座山谷。

我聞著山谷裡薄如輕紗般的雲霧,感到它香甜極了。那是一種用舌尖品不出來的香甜,也不能用心,而只能用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態,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只要在愛晚亭前轉悠,就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世上大概沒有比這更純淨的香甜味了,它彷彿能把人身上每一根被庸俗的現實弄得很彆扭了的神經都捋順過來,然後依附在人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裡,把人變成山谷。這會兒我就覺得清風峽就是我,我就是清風峽,而愛晚亭成了的我的腦袋,它下面的兩泓池水,上池是我的胸脯,下池是我的肚腹。下池東岸的那顆老楠木,就是我的生殖器,正奮力地一柱擎天,直刺夜空那輪發情的彎月。突然落下了幾滴雨珠,我想這應該是我的子彈已經發射了出去,再看彎月,一副很受用的樣子。我便陡然升起一股豪邁的感覺,渾身舒爽。

一天,天氣晴朗。幹完活,離午餐還有一段時間,我只覺身體很睏乏,就決定回房去睡一覺。我拖著沉重的雙腳,低垂著頭,走在曲曲折折的路上,想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這條路完全被綠蔭覆蓋了,外面的陽光很熱烈,可路面卻看不到一點光斑。兩旁的樹木長得很混亂,楠木,桑榆,柳樹,還有紫槐,混雜相生,四周還有鬱鬱蔥蔥的青草,共同享受著一條小水溝的滋潤。那小水溝裡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清涼的山泉,從人們不知道的一些洞穴裡流出來的。就不怪這裡的樹林都長得這麼愛人了,原來是吸吮了山裡最富營養的清泉。我真羨慕它們,它們每天喝泉水都能喝個痛快,可我頂多也就晚上去吸吮幾口。唉,難怪我整個人成天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