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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試感覺了,他總能及時地提一些我非常樂意回答的問題,像一股山間的微風,輕輕地把幾片枯黃的葉片吹走了。

後來,這樣的拜訪我又進行了好幾次,我好像迅速進入了狀態,而且樂此不疲了。拜訪的效果也迅速地表現了出來。有天,才狗子皮笑肉不笑地暗示我,食堂準備培養我。我知道這絕不可能是他的意思,一定是科長和秦輪的意思,叫他這樣暗示我的。我沒有正面回應他,倒不是我對他還有什麼意見,對我來說只要他不跟我過不去我就謝天謝地了,沒有表示是因為我覺得這種變化來得太突然,它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想,以至突然間我真不知是不是應該馬上做出反應,好像有點兒消受不起的感覺。

我真的詫異極了,沒想到壞事來的時候我沒辦法控制並給予消除,當好事到來的時候,我似乎同樣不知所措,而且這種狀態似乎更為嚴重,因為面對壞事,我至少知道那是我不喜歡的,可現在面對好事,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顯然,這種滑稽透頂的矛盾的根源還是在於文學上,在虛無縹緲的理想方面。簡單地說,我只希望現實能給予我一份稍稍寬鬆的環境,不要過多牽扯我的精力,使我能多把心思花到文學上去,做最後一番努力。可如果接受才狗子的這份好意,那我就必須變得更加庸俗,更加現實,更加頻繁地去拜訪秦輪和科長,一旦跟他們真正搞好關係,說不定還會有許多意料不到的事情等著我,那樣一來,我本來就傷痕累累的精神世界肯定就再也無法收拾了,就不可能堅持文學的理想,展現在我面前的只能是一條通到我墳墓盡頭的現實之旅。也許那樣一條道路會非常平坦,不用擔心掉進任何一個陷阱裡,因為那樣的路上絕不可能有陷阱。但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做好走那條路的心理準備,如果倉促上路,就算不會有掉進陷阱的危險,卻是有可能摔跤的。而最最重要的是,我絕不會喜歡那條路,我也從來沒考慮走那條路。科長和秦輪,或許還可以把才狗子算上,他們就是那條路上的成功者,把他們多看幾眼就不難想象我如果跟著他們走最後會是什麼樣子,就哪怕最後混到了科長那一步又能怎麼樣呢,我希望指揮的是那一個個韻味無窮的方塊字,而不是上百號的庸俗愚蠢的粗人。在這個問題上,對我來說,人的價值是不存在的,我只知道文字的價值。甚至千百萬的人的死活都跟我無關,只有文字,哪怕僅僅只是一個標點符號,都能牽動我的神經,都跟我的靈魂血肉相連。

我忽然強烈地感到自己真是無聊透頂,在初步達到了目的之後反而變得不知所措了。我究竟在幹什麼,是不是腦子又出了問題,又在做一樁日後想起來叫自己即使是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也會羞愧無地的荒唐事?我知道,非常有可能的,這樣的事情在我的人生經歷中比比皆是,勝不勝數。雖然我經常想辦法避免類似事情發生,可真要實現這個心願,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說不出是為什麼,就這樣,我不想再去拜訪科長和秦輪,我甚至十分厭惡這種行為,覺得自己完全吃錯了藥,有時回想那些拜訪的夜晚,我的臉上會情不自禁地發燒,有一種給人做奴才的感覺。我不覺突然欽佩起那些喜歡並且擅長溜鬚拍馬的人來,要常年累月地摁住自尊心,把自己當成動物一樣地拿到當官的面前去展覽,搖尾乞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欽佩歸欽佩,我無論如何做不到。

我就像一隻烏龜,艱難地把小腦袋伸到外面來四處張望了一回,起初似乎還感到有點溫暖,可馬上就被一股寒風颳得打了個激令,立刻知道自己是不適合長時間在外面待著的,還是在自己那副堅硬的殼裡生活得更舒適更安全,就馬上又縮了回去。雖然我立刻感到好像又有一隻腳踩在了我的殼背上,又有了一種步履維艱的感覺,但仗著殼背的堅硬,我倒並不害怕,至少有了一次勇敢地把腦袋探出去的經驗,我的承受力又增強了一分。對我來說,殼背是可以任人踐踏的,但心靈絕對不允許,它必須獲得絕對的自由,這不僅是它本身的需要,實際上殼背之所以天生如此堅硬,就是為了保證心靈的這種需要。

我不禁感嘆拜訪跟不拜訪之間的微妙而巨大的區別了。所謂微妙,指的是表象的東西,比如一個不那麼溫存的眼神,一個不那麼自然的笑臉,或是一句不那麼客氣的話語。至於巨大,那當然就是指的結果了。雖然是還沒有看到的結果,卻完全可以想象。不過我對於那樣的結果已經不害怕了,因為我完全窺破了世俗的本質,也許對於世俗的手段我的掌握還欠火候,可無非就是一個願不願意去掌握的問題,沒什麼了不起的,什麼時候我又感到威脅了,就又可以玩這套拜訪的把戲,不必擔心那些當官的會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