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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跟她閒聊。如果她能通宵達旦的吹,我真能通宵達旦的聽,可如果閒聊,我想不過兩個時辰我就會意興闌珊。當然,此刻我最想弄明白的是,她為什麼會嘆息。我感覺她的這聲嘆息可能跟她這次回山裡居住有些關係。

峽谷裡起了風,一點點地加緊,帶出深刻的寒意,像萬千雪亮的刀片在人眼前晃動著,雖然沒挨著皮肉,刀鋒上的光芒卻直劈人心,給人一種能將萬物切成碎片的深邃感覺。好在我是早就習慣了這種風力的人,根本不當回事。至於明月,她是這裡的老顧客,雖離開了不少時日,畢竟曾經的相知相熟給予她的親切感足以抵消任何的寒意。故我倆坐在亭子裡,任憑外面冷風肆虐,那銳利的寒意倒像是給我們做陪似的。

忙碌了幾天的雪把山谷包裹得嚴嚴實實,四面一望,彷彿除了這座亭子,再沒有別的東西,連一顆樹都看不到。當然,樹的形狀還是存在的,只是變得臃腫肥壯了許多,而且全都咧著嘴朝天空傻乎乎地笑著,彷彿渴望得到蒼天垂愛,在這聖潔的世界中修成正果,仙化而去。它們的這種心情令我不禁又憂傷起來,好不悽愴。樹尚如此,人何以堪?

這時節的池塘愈發像一面鏡子了。濃墨濃墨的,流線形的邊緣給人以極其厚重的立體感,彷彿不僅能把整個宇宙照下來,也能深入地下照出它幾千上萬米的深度。但我看著看著,覺得它似乎更像一塊厚厚的墨色冰塊,是這個冬天裡凝結成的唯一一塊憂愁的冰團,承載了冬天裡的全部悲苦與傷痛,故顏色是如此的深如炭墨。實際上這也未必完全是冬天裡的事,其他的時候它同樣愁眉不展,只不過不像現在這樣深罷了。而現在的深,無非是因為跟滿世界的雪白相對映才顯得如此明顯。

除了寒風的歌和我倆的交談,山谷沒有別的聲音。我依稀記得從前的大雪停止之後,至少會有那麼兩三雅士進山來踏雪尋梅,時間雖不長,多少也算是山谷裡的一段小插曲,頗有些韻味的。顯然山外的世界一年比一年庸俗,有閒情逸致的人恐怕已經沒有了。

我的判斷是對的,明月不自覺地發出來的嘆息的確跟她這次回山居住有關。一開始我猜測她可能是感情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想到山裡來調劑調劑情緒,試著問探詢了幾次,都被她掩了過去。我以為我再不可能得到確切的答案了,哪知交談到午夜,她竟自己把這方面的資訊說了出來,雖然不是說得很具體,可意思是再明白無誤的,傻瓜也不會聽錯。我想這可能是交談的功效所致吧,只要交談是融洽的,那麼到了一定時候,人的感情防線就會鬆懈,把真實的心靈露出來,至少會不自覺地露一點。另外一個她不想繼續隱瞞的原因是可能我已經流露出了對這場沒有太大意義的相會的厭倦之意,而她似乎意猶未盡,便企圖用這種方法讓我打起精神。姑且不論她是不是這樣想的,實際上我確實立刻變得振奮起來,好像導致她情緒低落的那些感情跟我有關似的。想來不免有些可笑,我的苦楚無人領會,她的那些雞零狗碎的感情現在是連一根毛都與我不沾邊的啊!

她好像陷入了一種多角感情糾葛裡,似乎既有同學之戀,也有師生之戀,除此之外似乎還不乏更復雜的關係。可是我問到具體的細節和人物,她又不肯細說。到後來我就煩了,忽然又痛恨起她來。我認為自己的這種情緒不是小心眼,應該說這是一個有血性的青年碰到這種事的必然心理反應,既然她的回來跟我沒有關係,那她就不該把她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藝告訴我。當然,並不是絕對不能說,但如果要說必須全部說,否則就該一字不露,可她完全背離了這條原則,假如我還不能重新恨起她來,那我倒真是根木頭了。但恨歸恨,想來想去,我也只能是一聲嘆息,對自己的這種情緒做一個了結。

她忽然要我談談我一年來的情況。

“很悲慘。”

“怎麼個悲慘法?”

“瞎折騰。”

“怎麼個瞎折騰法?”

“唉,不要問,太慘太慘,慘得沒法形容。”

“不要你形容,只要你簡單說一說。”

我本來想堅決不跟她說的,實在沒有意義,說起來憑白給自己添一份鬱悶之情。可我馬上就發現實際我已被她挑逗得有了一些發洩的慾望,如果堅持不說,反而可能給憋得更難受。交談到這一步,倒不如索性統統告訴她,就好比有時身體有毒,就需要出些血把毒素排出來。現在我的精神感染了病毒,自然也應該效仿此法,方能換取一份較為健康的心態。

“我這個人的命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這麼背。你相信嗎,我得了心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