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男女。
這樣的經歷,他自己也曾有過。
當年那一場劇變後、被驅逐出雲荒,而一路獨行、尚未到天闕、就感到了身上火一樣的灼熱。鮫人少年還尚自懵懂、不明白為何,只覺的身體裂開般疼痛。翻過天闕後終於支援不住,昏亂中,他將自己埋在慕士塔格山腳的雪中,企圖用冰雪冷卻身體內部的熾熱。然而,長時間的昏睡後醒來,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起了驚人的變異。
他終於明白來臨的是什麼,然而沒有人知道那個瞬間他的震驚和絕望。
“一切開始於結束之後。”
——慕士塔格上初遇那個自稱會算命的東巴少女、雪地上扶乩寫下的判詞,那樣昭然若揭地說出了他的“過去”,令力量強大的傀儡師瞬間變了臉色。
如果意志力能夠起作用,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決不會讓這一切有開始的機會……可惜一切都無法控制,從開始到結束、都無法以人力控制。
從那個瞬間起、他對於自己這樣的身體,都產生了無法剋制的厭惡,從此不再顧惜。
身體和心都不在重要,隨便扔到哪裡都可以——反正到了最後,所有的鮫人都將回歸於那一片蔚藍之中。然而令他厭惡的是、他必須拖著這樣的身體完成他的夢想。
所以,一開始看到沒有成為任何一類人的復國軍左權使自己,心裡才會感到由衷的羨慕吧?可惡的是,那些人讓炎汐都為之改變。
“是啊,那笙可從來覺得鮫人比人好。”旁邊慕容修大約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不失時機地插口,為同伴說好話,“從中州一路過來,她可從未對我這個半鮫人說出任何惡意或者輕視的話。左權使和她出生入死、她那樣喜歡炎汐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意夫人掠了掠鬢髮,嘆了口氣,輕輕拉了拉傀儡師的衣服,悄聲:“少主,皇天選中這樣的人,看來……也是命啊。我也算閱人不少,這個姑娘看起來的確天性純良。而且,你看西京對於汀、白瓔郡主對於少主……並不是所有空桑人都……”
“住口。”再也不想聽下去,蘇摩冷喝,然而忽然轉過了頭,淡淡,“一切隨他,自己的事,旁人沒有什麼資格干涉——”
“啊。”如意夫人聽到這樣的話,心知少主已經不再執意反對,不由驚喜。
“不過,不會有好結果。”傀儡師轉過頭,不想再去理會這樣的糾紛,然而垂下了眼睛,喃喃自語般地吐出了一句話,那森冷的語調、彷彿一句不祥的咒語。
“會有好結果的。”終於將那笙頸中的血止住,抱著失去知覺的少女,冥靈女子抬起了頭,靜靜凝視著鮫人少主,語氣溫柔然而堅定,“會有的——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雲荒了。她會幸福,必然會。”
蘇摩一震,忽然間沉默下去。
“是,必然會。”這個短暫的沉默中,一隻手按上了白瓔的肩膀,沉聲重複,彷彿加重這個預言的說服力,“他們將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遠離一切戰爭混亂,住在珊瑚的宮殿裡,子孫繞膝,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彷彿回應著空桑皇太子這句預言,戴在昏迷少女手指上的皇天陡然閃現一道光芒,映照著那笙宛如嬰兒般的臉。
那短短几句話勾勒出的景象宛如夢幻,一瞬間彷彿奪去了房中諸多人的神智。
“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那樣的聲音,不知道在在座幾個人心中發出了悄然悠長的迴音。西京,白瓔,如意夫人,甚至赤王紅鳶的眼睛裡,都有光芒閃動。
“是、是嗎?……”那樣冷定的意志力彷彿也被撼動,傀儡師眼神瞬間有些恍惚,不自禁地脫口喃喃,“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是的。是的。”真嵐長眉下的眼睛是堅定的,許諾般重複,“將來的海國和雲荒,就應該是這樣——那不僅僅是你們鮫人一族的夢,也是我們空桑人如今的夢。我希望能經由你和我的手、來一起完成。”
第十七章 定盟
夜色深沉,彷彿看不透的幕布將所有事物隔絕開來。
然而,在燈火通明的大廳裡,近在咫尺的諸人各自沉默著,彷彿有無形的幕布展開在彼此之間,相互都對方心裡此刻的所思所想。
蘇摩坐在炎汐榻邊,似乎是在檢視著復國軍左權使的傷勢,然而眼神卻是遼遠的,茫然中隱約有一絲絲電光不停掠過,顯示出作為鮫人少主的他內心的激烈鬥爭。如意夫人端來冷水,將手巾浸溼了覆在炎汐額上,然而眼神卻頗為交集——她也算是經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