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相信我們的海皇終究會回來——復國軍裡其他姐妹兄弟們都說、近日鮫人的英雄就要返回雲荒了!他已經和復國軍的左權使預先通知了他的到來。”
“你們傳言裡的那個救世英雄……是叫蘇摩吧?”黑衣人看著星空淡然搖頭,他年紀看起來在三十左右,眼睛很深很邃,笑起來的時候有風霜的痕跡,冷笑,“那傢伙算什麼英雄了——如果不是他、白瓔怎麼會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
“那些空桑人活該!報應呢,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是他們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也要讓他們嚐嚐被人玩弄的滋味,”汀冷笑起來,那個笑容讓她本來明亮純真的臉忽然冷酷起來,“我們鮫人卑賤、不是人是畜生——但是這樣說來空桑人的太子妃不是更賤?”
“住口!”黑衣人猛然截口大喝,沉下了臉。
然而正在說的暢快的汀沒有聽從,繼續刻毒地宣洩:“海皇回來了,龍神一定會被放出。等我們鮫人重新稱霸了海上,就把所有人統統殺——”
“啪”,黑衣人眉間怒氣閃現,不等她說完,一揚手將汀打倒在地,怒斥,“你知道你現在說話象什麼?和那群你所憎恨的禽獸沒區別了!”
“主人……”嘴角被打出了血,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愣了一下、忽然哭了起來,抱住他的腳,“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忘了白瓔郡主是主人的師妹……但是、但是我一想起那些空桑人,我就忍不住——我只想殺光那些禽獸!”
“汀……”黑衣人嘆了口氣,低下頭撫摩她的長髮,將她扶起,看著她,沉聲問,“你想殺光所有空桑人和冰族是嗎?可我也是空桑人啊……”
“……。”汀抽噎著,半晌訥訥,“可主人是好人。”
“我以前也殺過很多人、也養過鮫人奴隸。”他的目光深遠起來,微微嘆息,“沒有任何一種東西是可以絕對的。汀,你還太小,不瞭解這個世間的複雜紛繁——但是,既然你跟著我走遍雲荒,希望你能從中學到讓你成長的東西,讓你的心能容下黑夜與白晝。”
“嗯。”汀用力點頭,“主人,我會好好學的,你千萬不可以扔下我。”
黑衣人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小傢伙,我如果要扔下你走掉,你哪裡能跟得上我啊?——好了好了,別哭了,你看眼淚都一大把了。我們走到中州去的旅費都夠了吶。”
他抹著汀的臉,為她擦去淚水,然後展開了手掌——掌心上一把淚滴狀的明珠奕奕生輝。鮫人織水成綃,墜淚成珠,那就是被稱為“鮫人淚”的明珠——陸上之人對珍寶無止境的貪婪,也是鮫人一族世代遭到捕獵、蓄養為奴的重要原因。
汀連忙擦眼睛,在草地上尋找散落的珍珠——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哭過了。
頓了許久,黑衣人聲音忽然黯然下去,看著星光下天盡頭那座白色的塔:“多高的塔啊……那丫頭就眼一閉跳了下去。想想那個時候她的心情吧!——剛聽說那個訊息的時候、我一瞬間忽然想把所有鮫人統統殺光!”
“主人。”聽到那樣充滿殺氣的話,汀有些畏懼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可思議地問,“你、你也曾那麼憎恨過鮫人嗎?那麼……那麼為什麼聖城空桑人被激怒、要屠殺所有鮫人的時候,你卻拼了命地袒護我們呢?如果不那樣,主人您也不會被驅逐。”
“呵……”黑衣人笑起來了,搖搖頭,“跟你說過,沒有任何一種東西是可以絕對的。以殺止殺是永遠沒個頭的啊……當然了,也是因為可愛的汀、那時候用她那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我的緣故吧?”
他笑著,把自己手裡的食物放到汀的手心,自己轉身躺下:“你吃吧,我飽了。”
汀紅著臉接過,啃了幾口,忽然忍不住開口:“主人……”
“嗯?”在篝火旁躺下,黑衣人用披風裹著身子,把靴子墊在頭底下已經燻然昏昏欲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嗯……我小時候眼睛很大嗎?”汀咬著木薯,探過頭照了照桶裡的水,沮喪,“為什麼現在反而一點都不覺得比常人大呢?難道是我的臉胖了?”
許久沒有聽到回答,汀回過頭,看見黑衣的主人已經枕著靴子酣然入睡。
“真是雲荒最‘強’的劍客啊,”少女微微搖頭苦笑,“——居然能不覺得靴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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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星辰照耀之下,鏡湖上、駿馬的雙翅輕輕掠過湖面的霧氣,煙水中騰起。
飛馬背上,今夜領軍的卻是一朱一青兩名男女騎士。
“青塬,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