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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如果贏了,你就可以從這裡出去。”

雖然已經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少年,那一句最初的承諾他依然牢記心中。

然而,怎麼可能贏呢?一個人,怎麼可能贏過……神呢?

手指上凝聚了幻力,他茫無目的地信手回了一步,在白玉棋盤上敲擊出一個新的棋子——那麼多年天天和神對弈,雖然棋術未有長進,然而這一手幻力凝形已經練習到了化境。他完全不顧對方已經長驅直入的兵力,孤注一擲地逼向對方的王座。

“……”那樣自暴自棄的走法,反而讓棋盤對面的人破天荒地沉吟起來,小小的手指不再動了,下意識地敲擊著棋盤的邊緣。那稀疏的敲擊聲,在空白一片的庭院裡發出奇異的節奏,彷彿有某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許久,纖小的手指才抬起來,敲擊出了新的棋子。然而他想也不想,只是把自己的棋子向著對方的王座更推進了一步。

若是七步之內吃掉對方的王,那便是勝利。

這種名為“璇璣”的棋,據說是他們幽國人創造出的,最初的來源是上古的神話。天神闢開了混沌之後,不滿天宇之下只有海洋覆蓋,就將天上的七顆星降落,大地上便按照北斗的排布生出了七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有不同顏色的土地——也就是如今雲荒大陸上的鈞、蒼、玄、幽、冰、揚、朱諸國。

當然,自從三百年前冰國倚仗神之手的力量一統雲荒後,其餘的六個國家已經不復存在。有的,只是被目為賤民的六國遺民,以及高高在上的冰國人。曾經由七色土組成的雲荒,完全只由同一種顏色一統——那是鐵與鋼的顏色。

“嗒!”在他再度恍惚的瞬間,纖細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敲擊著棋盤,提醒他集中神智。那蒼白的手是隻左手,只有他的一半大,宛如初開的白梅花,連面板下的血脈都是沒有顏色的,纖弱而稚氣。

當他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白玉棋盤上時,赫然發現自己的王座又已經被對方佔領。

“這次才用了三步啊……”他輕輕笑了起來,無所謂地再度站起來,將輕軟的雪狐裘披上對方小小的身子,不由分說俯身抱起了她,“已經出來下了五局棋,您該回去休息了——不然長老們會擔心的。”

坐在棋盤對面的是一個才十一二歲的女孩,蒼白的臉,蒼白的頭髮,蒼白的表情,和這個庭院完全一模一樣的蒼白。白色的華麗斗篷罩住她幼小的身子,斗篷底下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也沒有說話——直到對面高大的戎裝男子俯身過來抱起她,她才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伸出拿過棋子的左手,撐在對方胸口的鎧甲上,表示反對。

孩子那樣的一推是沒有絲毫力氣的,然而高大的戎裝男子卻不敢再勉強,將她小小的身子放回到暖玉雕成的座椅上,嘆了口氣:“怎麼,還要繼續下麼?”

“嗯……”蒼白的孩子仰起臉,帶著空白的表情看著他。他忽然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其實已經看過了很多年,早該習慣,然而每次看到這雙眼睛,他依舊忍不住有心悸的感覺。

這個蒼白的孩子,卻有著一雙完全漆黑的眼睛。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蒼白的睫毛下,那雙眼睛是一片的漆黑,完全看不到焦點、更看不到光彩,宛如一潭不見底的深淵。那麼多年來,他和這個奇怪的孩子朝夕相處,卻幾乎沒有看到她的眼裡有一絲一毫的神色波動。而且,無數光陰匆匆流走,這張臉卻絲毫沒有改變——一直保持著女童的容貌,絲毫不曾長大。甚至,連同陪伴的他,都不曾老去。

神便是神,隻手可以幻化萬物,凝定時空,歲月變遷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影響。冰國人這樣供奉著的,果然是足以統治整個雲荒大陸的力量……

目光相對的剎那,他陡然間便是一陣恍惚,彷彿自己在向著某個看不到底的深淵墜落。奇怪……這樣的感覺,在他第一眼看到神的時候便驚電般衝上心頭。在他被冰國戰士圍攻、浴血倒在第九重宮門外時,抬頭看到深宮內神之手純黑的眼睛,那個瞬間寧死不屈的幽國人低下了高傲的頭——收斂了羽翼,磨去了鋒芒,曾經天下無敵的劍士成了一個侍衛,在神袛的身邊陪伴了她那麼多年。

“懷仞。”忽然間,那個孩子居然開口說話了,叫他的名字,用細細的聲音,“劍。”

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在她嘴裡叫出,恍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然而只有他能聽懂這個孩子奇怪的說話方式:那個奇怪的孩子,又要玩那個奇怪的遊戲了。手下意識地按上了腰側的佩劍,他退了一步,單膝跪地,照例恭謹地回答:“懷仞不敢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