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了起來,摸著頷下鬍子連連點頭,誇獎面前的年輕人,“你比以前長進多了,朝中一些老臣都對你讚不絕口呢。”
章臺御使寵辱不驚,只是淡淡道:“還多虧青王一手提拔。”
“對了,”轎子已經抬起,忽然間,青王喝令停轎,從簾子裡探出頭來,叮囑了一句,“小心曹訓行那心狠手辣的老狐狸下黑手啊……語冰,你最近要好好注意安全。”
“是。”夏語冰點頭,遲疑了一下,也有些奇怪,“但是宅中一直平靜,並不見有異動。”
“哦,那最好。”青王拈鬚點頭,然而眼神卻是若有所思的,口中輕笑,“千萬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暗中做了手腳——不然青璃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呢。”
“是。”對於位高權重的長輩,年輕的御使只有再度點頭,但是臉色有些蒼白起來。
軟轎終於沿著僻靜的小巷遠去,兩名轎伕顯然都身懷技藝,腳程飛快,旁邊青衣侍衛跟著轎子走著,默不作聲。
一直到走出了十丈,青衣侍衛才低下頭,彎腰對著轎子裡的人輕輕稟告:“王爺,方才你和御使大人密談的時候,似乎已經有殺手來過了。”
“哦,又被那個神秘人解決了麼?”似乎毫不覺得意外,青王掀起轎子側面的簾子,看著得力的手下,“寒剎,你還是沒看清楚那個一直暗中保護著夏御使的人的來歷?”
青衣侍衛眼神冷冽,沉吟了一下,默然搖頭。許久,才道:“這一次似乎來的殺手不止一個,然而只有‘虎’被格殺——另一個人沒有出手、躲在黑夜裡,我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所以不敢貿貿然追出去。”
“哦……看不出,夏語冰那小子還留了一手嘛,裝作沒事人一樣,誰知道背地裡早就請好了厲害保鏢。”青王摸著鬍子,冷笑起來,“在我面前還裝出一副束手待斃狀,長進到懂得耍心機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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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出神,一直到看不見那一頂轎子,夏語冰才闔上偏門,微微嘆了口氣。
“守寡?叔父不知道、雖然現在丈夫好好的,我卻和守活寡沒多大區別呢!”剛關上門,回頭卻聽見了這樣的話。夏語冰臉色終於蒼白起來,看著出來送客到廊下的妻子。
青璃還是當小姐時候的脾氣,即使在家也是一整天盛裝的打扮,絲毫不馬虎。方才在來訪的青王面前,她沒有流露出絲毫反常,一副舉案齊眉和和美美的樣子。然而此刻叔父剛走,她柔白纖細的眉目間,卻一反平日的隱忍順從,第一次有了譏刺。
“晚上我到你房裡去歇著。”夏語冰不看她,轉過臉去,淡淡道。
“呵,不用你施捨。知道你很忙、很忙。”貴族出身的夫人冷笑著,“我那憂國憂民的夫君,妾身怎麼好讓你從國家大事上分出神來、施捨給我一個晚上呢?”
“抱歉。”聽出了妻子語氣裡的譏刺,但是年輕的御使沒有分解,只是低下頭去說了兩個字,眼睛裡卻有真切的歉意,帶著一絲絲無可奈何的悲涼。擦身而過,沿著長廊走向書房。
“夏語冰!”終於忍不住,貴族出身的青璃也失去了結婚多年來平靜淡漠的氣度,在廊下跺腳,“如果是慕湮呢?如果換了慕湮,你還會這樣麼?”
“莫做無意義的猜測。”聽到那樣的話,年輕的章臺御使忽然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回答,“我守住了諾言,自從迎娶了你以後、五年來沒有再見她一面——夫人多慮了,請早點回去歇息吧。我要去書房裡看奏摺和文書了。”
再也不多話,夏語冰沿著長廊往前走去,頭也不回。
然而,雖然一路上盡力去回想最近呈上來的各地摺子,但是或許是被青璃方才那歇斯底里的大叫喚回了昔日遙遠的回憶,腦子裡居然跳出那極力去遺忘了五年的名字:“慕湮”。
阿湮……阿湮。
他還有什麼面目去唸及這兩個字。
帝都的夜色漆黑如墨,冷寂如鐵。只有極遠處的後宮裡,還隱約飄來絲竹的聲音,伴隨著女子柔婉細膩的歌聲,斷斷續續,依稀有醉生夢死的浮華意味。
《東風破》。可如今這個沉寂如鐵的帝都裡,瀰漫著腐朽的氣息,哪裡有一絲的東風流動,能夠破開著令人窒息的長夜。
為什麼他就不能放縱自己也沉醉在這歌舞昇平裡……如果他對於曹太師的一手遮天可以閉上眼睛,當作看不見的話;如果他可以不那樣冷醒、而陶醉於這紙醉金迷的盛世假相的話,如今、他也該和慕湮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在不知那個地方並轡浪跡,執手笑看,或許……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