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終於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低頭翻起了宗卷。
“噠噠噠。”門上忽然傳來極輕的三聲叩響,後堂一干將軍驀然抬頭。
來的卻是講武堂負責這次出科考的承訓校尉,單膝跪地。
“似乎尚未到下場時間罷?”旁邊年長的長麓少將微微一怔,看了看沙漏。
“不,屬下有事稟告飛廉少將。”承訓校尉低著頭,恭謹地回答——滄流軍令嚴格,低一級的軍人不許在長官面前抬頭。雖然出了軍營是好友,然而軍中的規矩卻是寸步逾越不得。
“哦?那我出去一下。”飛廉略微有些意外,看了看旁邊四位同僚,點頭招呼。
三位年長的同僚微笑著點頭,然而眼睛裡卻閃爍著猜疑的光,看看承訓、又看看飛廉,似乎在想到底有什麼事情發生。只有雲煥沒有抬頭看,一直自顧自地翻看手中的案卷。
出到堂外,一直走了一箭之地。到了那棵桫欏樹下飛廉才透了口氣,問:“何事?”
頓了頓,又笑:“行了行了,別總低著頭,這裡又沒人看見。”
“現在還是在軍中——承訓不敢違反帝國軍律第二條。”承訓校尉卻是始終低著頭,不敢平視高自己三級的好友。
飛廉怔了一下,抬手輕輕拍著著桫欏樹粗糙的枝幹,低聲問:“何事?”
承訓向來為人謹小慎微、這次忽然逾了常例把自己叫到外頭來,只怕有要緊事情。
“下午的技擊課上,雲煥少將的對手是誰?”承訓校尉低頭問。
飛廉眉頭一挑,有些驚訝似的看著好友:“就為這個?我怎麼知道……雲煥那傢伙向來不喜歡別人問自己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會去問他這種問題。”
承訓校尉頓住了,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我有個叫做冶陵的子弟,不知……”
“冶陵?”脫口低呼的是飛廉,“那個排位在第一的冶陵?你教出來的?”
“是。”嘴角隱約浮起一絲自豪的笑意,承訓校尉點頭,“那個孩子才十六歲,不過樣樣出色——他下午將和誰放對,你知道麼?”
“哦,原來你是顧惜你教出來的弟子?放心好了,”飛廉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拍著桫欏樹的樹幹,拍了拍承訓的肩膀,忽地正色,輕聲,“因為他下午的對手……是我。不用擔心,我不會下重手傷了那孩子的。多優秀的少年,我不象雲煥那個傢伙那麼嚴厲。”
承訓校尉吐出一口氣,然而眉頭還未鬆開、彷彿想起了什麼,又蹙起了:“還是不行。”
“怎麼?”飛廉詫異。
“他是首座的成績……”承訓蹙眉,有點擔心,“按規矩,排位第一的講武堂子弟,有權挑選軍團前來少將作為對手。”
“不會吧?”飛廉眉頭也蹙起了,喃喃,“你那個弟子,不會蠢到要向雲煥挑戰吧?他好歹在講武堂呆了三年,難道沒聽說破軍少將是怎麼個‘破軍’法?每個上場的子弟都會被打得頭破血流啊!躲都躲不及他還送死?”
“……”承訓校尉苦笑起來,“那個小傢伙,似乎就是蠢到不可救藥——他剛才緊張得吃不下飯,卻還在叫囂要擊敗雲煥少將。”
“哦?”飛廉怔了怔,停止了在樹幹上磨娑的手,笑起來了,“倒是有膽氣。”
“飛廉,所以我拜託你……”承訓校尉第一次抬起頭來,看著好友的眼睛,“幫忙留意點,居中調停一下——那個孩子脾氣倔強、只怕不肯輕易服輸。雲煥的脾氣我們也都知道,惹得他性起是手下不饒人的。你多少攔著點,別讓雲煥把他打殘了。”
“呵……也要我攔的住才行。”飛廉笑笑,拍了拍桫欏樹,抬頭看看上面玉白色的花,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沉吟,“這樣罷,趁著還有點時間,你先帶我去看看那個叫冶陵的孩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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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刻鐘的時間,就要到大堂裡集合了,所有子弟都在自己的房間裡安靜而緊張的準備著上場。
三尺長的佩劍被擦拭了最後一遍,半尺多長的匕首也收到了腰側。冶陵仔仔細細的捆綁著腿上的護膝,眼睛的神色肅穆到近乎凝滯。手指一滑、一個結沒有打成,他吐了口氣再度拉起繩子,然而彷彿眼前有點發花、再次失手。
冶陵停下手,深深地呼吸。
居然連手都在發抖?面對著那個八年沒有見面的人,自己居然有這樣難以控制的恐懼……不,不僅僅是恐懼,還有一種迫不及待的鬥志、激憤和恨意。彷彿自己排除萬難進入講武堂、辛苦完成了三年嚴酷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