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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這傢伙……真的長大了。

「好吧,我就答你。」荊裂指一指晚空的星星:「我看見了你師父的臉。他正在對你微笑。」燕橫展開眉頭了。他笑著也呷一口酒。

日間因為應酬群豪,他也喝過幾杯,只覺那酒難喝極了;但是此刻,能夠生死相托的知己就在身邊,他平生第一次品嚐到酒的甜美。

「我們以後要怎麼辦呢?」燕橫喝了半碗後又說:「這五年裡再沒有武當派的人可打了。」「也就繼續四處遊歷練武吧。」荊裂嘆了口氣後回答:「也是好事。有一段平靜的日子,我可以再教你多一些東西。」「今天看見了姚蓮舟……」燕橫收起笑容:「我真正知道,前面的路有多困難。」「我那死去的師叔說過一句話,讓我牢記至今。」荊裂眺望黑夜裡西安城的遠方盡處。那兒正好是南方。「男人就如刀子,要在烈火和捶打中,才能夠煉得堅剛不折。」他看著燕橫:「他又說:『世上所有值得做的事,都是困難的。』」燕橫也看著荊裂,心裡想:這個師叔必定對荊大哥的人生有很大影響吧?

「對了。今天童靜提醒了我一件事:荊大哥你對我的事情都很清楚;你過去的事卻沒有怎麼詳細告訴過我。這樣子很不公平啊。」荊裂展顏一笑,把手中酒碗跟燕橫的輕輕一碰。

無法說服各門派武者,荊裂本來很是苦澀,但現在那鬱悶都已一掃而空。

「夜還很長。好吧,全部都告訴你。」荊裂看著那明澄的月亮。

「就說說我十五歲時發生的事情。」

後記

兩年前我決定再次走武俠小說路線時,最首要構想的,就是在已經汗牛充棟、名家輩出的武俠世界裡,找出一條新路來——要是找不到,不如不寫。只重複別人寫過的東西,是在浪費自己的寫作生命。

那時適逢有一本書,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是形意拳大師李仲軒的口述回憶錄《逝去的武林》(由徐皓峰筆錄整理)。李老是廿一世紀碩果僅存的民國時代武人,他先後從學的三位師父:唐維祿、尚雲祥、薛顛都是當時極有名的武林人物。中國武林與武術傳統文化,因為近代政治關係受過很多摧殘,甚至出現斷層,李老耳聞、目睹以至身歷過真正的舊武林,絕對是民俗歷史上的一件「活古董」,他的描述回憶實在是極之寶貴(該書結集出版前兩年,李老就逝世了)。

此書最初在國內武術雜誌刊載,本來一直只有武術圈子的人才有興趣,後來梁文道在讀書節目裡大力推介,才得到大眾廣泛認識。

此書給我寫作《武道狂之詩》最大的啟發,不在武功心得的部分(雖然也非常好看),而是透過李老的回憶,得以一窺舊時代武者的言行思想,武林間的人際關係,還有他們對練武的立場與想法。自古中國社會以讀書科舉登上仕途為「正業」,武人地位低下,別說一篇半篇有名武師的簡傳,就算記載古代少林武跡的歷史和碑文,其實也不過一鱗半爪。像此書般深入而又沒有流於神化的武林資料,就更加絕無僅有。

我年輕的時候很容易傾向蔑視傳統,覺得都是守舊者用來維持權力的工具;現在卻漸漸對舊人舊物生出很大的興趣。舊傳統當中,仍不免累積沉澱了很多習非成是與不合理的東西;但我漸漸看得見,傳統與舊事物裡面,有某些「核心價值」,放在新時代實在具有極不凡的意義和魅力——特別是在人情與義理都變得越來越稀薄的今天。

這令我聯想到近日思潮激盪的香港:民俗文化、歷史價值、集體回憶……成了這幾年「世代戰爭」的一大激戰場。弔詭的是,在這場世代的對立裡,站在保衛歷史與回憶那一方的,恰恰卻是比較年輕的一群。

我想,我跟他們,看見的是相近的東西。

◇◇◇◇

這一陣子,香港電影又復興了一陣「陽剛」之勢,武打拳腳片再次成為熱門賣座題材,寫武俠動作小說的我當然高興。

許多人沒有察覺一件事:武俠片和功夫片,其實一直是華人電影(尤其香港電影)最原創的一個型別,並且一直支撐著電影業的最核心。民國時期《火燒紅蓮寺》帶起一片神怪武俠片風潮,直接造成當時上海電影業蓬勃,已經載入史冊一頁;從李小龍到成龍和李連杰,從張徹的《五毒》到李安的《臥虎藏龍》,武打片幾十年來都是華語電影打進國際的尖兵;而香港電影曾經興起的許多型別片浪潮:英雄片、賭片和幫會片,假如深入點去看它們的故事模式和世界觀,其實骨子裡都還是不脫中國人最熟悉的武俠。

可惜我覺得,我們自家人對武打片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