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貫勁,借槍桿發力一挺腰肢,這才彈回來屋頂邊上跪定。
他抬頭。
七、八步之外,荊裂把雁翎刀擱在肩頭,頭上綁著已染成鮮紅的布條,手腿多處也都在流血。夕陽照映,勾出他那傲然挺立的身姿。
他也正在冷冷俯視錫曉巖。
錫曉巖又看見,虎玲蘭提著倭刀,站到了荊裂身旁。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好像就會自然互相守護依存。虎玲蘭也跟荊裂一樣,額上結著血跡。她反射著金黃陽光的明亮眼睛,正以信賴的眼神瞧向荊裂。
錫曉巖支在瓦面上的左手,將一塊瓦片捏得粉碎。
絕對的屈辱。
錫曉巖除了丟失佩刀,其實毫髮未傷。但他自己心裡清楚,剛才已經在所有人眼前,於單挑對決中狠狠輸了一仗,只靠同門及時拯救,才不致摔個皮破骨斷,感到甚是沮喪。
他卻未察覺:荊裂俯視他時,並沒有展露平日的笑容。
錫曉巖絕對是荊裂至今交過手最強的武當仇敵。但是他並沒有如預期般因為勝了一招而興奮莫名。不是因為自己藉助了地利——比武爭戰,運用地形本就是重要一環。
荊裂只是仍無法擺脫錫曉巖那「陽極刀」的震撼。雙臂彷彿還殘留著剛才多次擋接長刀的觸感。未能正面破解對方的得意絕技,荊裂始終感到,好像還未真正戰勝。
——更何況,敵人還沒有停止呼吸。
兩人糾結的仇恨,更不能就此解決。
「要再來嗎?」
荊裂冷冷地問錫曉巖。
他問的時候並沒有笑。這是真心渴望再戰。
但聽在錫曉巖耳裡,卻像是揶揄與挑釁。
「掌門,請准許我跟唐諒也上去!」下方正站在姚蓮舟旁的符元霸,看見同門失利很是激動,捏著斬馬朴刀的手指關節在作響。
——己方有個焦紅葉雙手受傷,已無法再戰;對方又多了一個練飛虹。此消彼長,現在武當陣營是以三對五。他們上去助陣,也不會有損門派名譽。
「不要衝動亂來。」樊宗斷然反對:「殺那『獵人』雖然重要,但也不比保護掌門要緊。」他說時一雙細目盯向街道另一頭那崆峒派的四個男女。崆峒掌門既加入了戰團,其門下也可能隨時向這邊動手。
冷靜的樊宗沒有忘記:他們始終仍是以大約十人的戰力,被數倍的敵人包圍。那些小門派的武者雖一時為武當氣勢所懾,但是如果崆峒派加上那「獵人」一夥率先來犯,激起對方全體士氣,己方隨時又再陷入險境。
姚蓮舟卻沉默著,既沒有答應符元霸,也沒有對樊宗表示同意。他只是想著其他的事情。他的眼睛一直瞧著屋頂上的童靜和燕橫。
時正黃昏。屋影已漸斜。
形勢就在這時出現巨大的變化。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二十二武諺有云:「手是兩扇門」,武學上有所謂「內門」和「外門」的概念。內門一般是指敵人在攻擊或防禦時,伸出的手臂(有時也包括踏出的腿)內側;外門則相反是指外側。如果是兵器對打,因兵器是手的延伸,亦一樣有內外門之分野。
對敵攻防時,雙方肢體或兵器交接,不論是佔取對方內門或外門,兩者皆各有不同的優勢,故能清楚分辨內外,各施以適當的戰術技法,則勝算倍增。
當進佔對方內門時,最明顯的好處,自然是對手中門開啟,人身正中線從眉心、咽喉、膻中到下陰等要害,都暴露在眼前最短的直線距離。而且對方橋手被你拒於外圍,往往難以回守中央。從中破敵,威力大而簡單直接。
相反當控制著對方外門時(身處對方一邊肩頭和手臂的外側),優勢則是以自己的正身對敵人側翼。對方較遠那一邊手,被他自己身體所隔已經用不上,敵人等於側身單手對我,我方只要專心壓制較近那邊手臂就可以了,雙手對單手,先立不敗之地。如能順勢壓制肩頭,配合步法,隨時更繞搶到對方背後,優勢也就更加明顯。
要注意的是,戰鬥乃雙方不停互動,內、外門並非牢固一成不變的方位,隨兩人移動而不停轉移。內、外門亦可能互為剋制:己方入人內門同時,敵方亦可能正搶往你的外門施加壓制,反之亦然。誰能取得優勢,端視乎雙方應變能力和轉移路線的時機與速度。
特別要提一點:徒手打鬥或者用雙兵器時,因為左右手皆可用,故兩邊都有內門和外門;但在單兵器場合,則內、外門更為明顯,因為主要只使用一邊手臂(例如敵人右手持刀時,其右側為外門,左側為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