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忽而一馬平川,忽而顛簸難行,除了偶爾在荒無人煙無法辨識方向的地方停車方便,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迷迷糊糊靠著車裡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冰櫃睡了幾次覺之後,終於是將到了。
時間正是半夜,車子停在靠懸崖邊的山道上,後廂門一開,周萬東探頭進來,粗聲粗氣問秦放:“要方便不要?”
秦放嗯了一聲,蹭倚著車廂壁起身,這一路上,由於他的分外配合,周萬東沒怎麼難為他,到最後,連嘴上纏著的膠帶都懶得給他貼了:畢竟總要動嘴吃飯,撕撕貼貼的,秦放不嫌疼他還嫌麻煩呢。
下車之後,秦放才發覺這次不是專門停車方便,重新上車之後,周萬東他們似乎不急著走,在車後絮絮地說話,秦放一顆心跳的厲害,他動作幅度很輕地蹭到車門處去聽,聽到賈桂芝說:“應該就在這一片山崖山谷裡,但是從高處完全認不出來,這些山都太像了,我太爺說過,他有地圖的,我們還是按照圖,從地面老老實實進去。”
地圖?怎麼聽著跟盜墓藏寶似的?
周萬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你太爺那地圖,你看過沒?那地方,你去過嗎?”
“沒看過,也沒去過。”
“看都沒看過,你怎麼知道有?”
“太爺說過的,他說過的東西,都放在一口長條箱子裡,沒人動過。”
周萬東納悶了:“為什麼不動?好歹開啟看看啊,說不定老頭子留下了寶貝,說不定裡頭……有金元寶呢。”
金元寶?賈桂芝冷笑。
那口黑漆的長條箱子,跟太爺這個人一樣,遭人嫌惡,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爺爺說,當年在囊謙安家,他親眼看見,阿大賈三從那口長條箱子裡,扛出一具女人的屍體。
那口箱子長,但細窄,一路上,他們也好奇猜測過這箱子裡放了哪些傢什,但從未把這箱子往棺材上靠過。
千里迢迢,上海到囊謙,近兩個月的跋涉,有時候還躺在箱面上睡覺,誰承想裡頭放著的,居然是屍體!
阿大賈三一定是中了邪了,早在那天晚上,他出車回來一反常態說要搬家的那個晚上,他就已經中了邪了。
太爺死後,家裡人本來想把他的東西一燒了之的,但是誰都不想進那間酸臭氣撲鼻的屋子收拾,誰也不想碰那口裝過死人的箱子,索性掛了門鎖了事,反正太爺住的是最偏的房間,多一間不多,少一間不少的。
後來起了新的大房子,老宅子就這麼空下來了,再然後賈桂芝出外求學、嫁人、安家,很少再回囊謙,老一輩病的病死的死,家裡不剩下幾個人了,那時趙江龍還建議她把家裡的祖業處理了換錢,她沒同意,答說,反正也不缺這個錢。
也許內心深處,那天太爺把她叫進去說的所有話,她都記住了。
又或許,表面上說著絕不相信,私底下,還是存了惴惴的一絲恐懼。
2010年玉樹地震,聽說囊謙也遭到波及,賈桂芝在震後第一時間回了老家,那間鎖了幾十年的老屋終於坍塌了,在頹磚碎瓦間露出被砸出了木渣的黑漆箱角。
不離祖地,在原址蓋了新的房子,特意留出一間,專門鎖那口長條箱子,如果不是趙江龍突如其來的事業變故……
變賣家產,親近的家人也安排遷往省會西寧,囊謙之於賈家,忽然全無關聯,傢什扔的扔賣的賣,唯獨那口長條箱子,猶豫再三,選了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偷偷埋在了太爺賈三的墳邊。
她對周萬東說,那口箱子沒人動過,這話,不是真的。
幾個月之前,趙江龍說要幫人帶私貨,這也是道上的慣用做法,下手的不帶貨,因為下手的人嫌疑大,最容易被查到,為防被查的時候搜出貨來,貨要另外找沒嫌疑的人帶——但是又怕夾帶私逃,所以一路都會緊密盯著。
趙江龍的廠子倒閉之後,雖然賈桂芝賣地還債,但七七八八還是欠了不少,有案底的人,短時間內不好東山再起,日子不如以前愜意,也只好透過偏門的路子弄點錢,既然趙江龍要外出,前一天晚上,兩人好好親熱了一番——兩人的夫妻感情在小三小四們的相繼背叛之後出奇轉好,也算是無心插柳。
事畢,趙江龍感慨似地說了句,兩人年紀都不小了,是該有個孩子了,之前都去檢查過身體,雙方都沒問題,怎麼就一直沒孩子呢。
賈桂芝心裡頭狠狠刺了一下,但也知道趙江龍是有口無心,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會,趙江龍又隨口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