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秀賴的手。
秀賴剛退燒不久,半睜雙眼,迷茫地看著千姬,樣子甚是憔悴。“少君,您好些了嗎?”
千姬一臉嚴肅,將臉湊到秀賴眼前,“您感覺好些了嗎?”
有樂道:“少夫人難受嗎?您有多難受,少君就能輕鬆多少。”
千姬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屏住呼吸,聆聽自己的心跳。她當真希望分擔秀賴的痛苦,那樣子無比可愛。
“怎樣,感到有些痛苦了?”
千姬悲傷地搖了搖頭,“唔,還沒感到疼痛。許是阿千的心意還未傳達過去。”
“那怎生是好?”
此時,片桐市正走了進來,有樂示意他莫要做聲。
“唉!阿千變得痛苦就好了。”千姬眼中湧上淚水,倏地滴落到秀賴臉上。秀賴的眼睛閉上了。
有樂眯起眼盯著二人,看了半晌,方道:“少夫人帶煎豆了嗎?”
千姬好像猛然省悟過來,忙伸手向懷中摸去。
“把那些煎豆種上吧。您種的時候,心裡要想,願代少君生病……但這樣,您可能真的會生病。您不怕嗎?”
千姬想了想,明白過來,使勁點了點頭。
“少夫人是不是說過,死且不懼?”
千姬再次緊張地點了點頭,悄悄抽出手,嘴唇緊閉,從衣內掏出煎得烏黑的豆子,“在屋簷下種,可好?”
有樂心生憐憫,起身跟著千姬走到房外,“種和年齡一般多的……是吧?”
“是,已經數好了。只要不發芽,少君就有救!”
“不,不僅如此,少夫人您願以己身替少君受苦,這片真心也大有助益啊。”有樂終於被千姬折服。
千姬拿著有樂給他的懷劍在屋外挖土,一粒一粒種下烤焦的豆子。她動幾下小嘴,閉一閉眼睛,如此反覆,似在不斷祈禱。
“好了好了。夠數了吧?來,洗洗手進屋去吧!”有樂彷彿亦變得單純。他站在屋簷下看著千姬種下豆子,眼圈漸漸紅了。
“真的便好了?”
“好了。”有樂把千姬引上階,親自捧來盆,端了水給千姬洗手,道:“好了,這樣就能繼續握著少君的手了。”
千姬的純真使有樂感動,他愈想演下去。
千姬再次握住秀賴的手。有樂湊近且元耳邊道:“再叫個醫士來。不過告訴他聽我的。一定告訴他,什麼也不可多說!”然後,有樂使勁搖醒秀賴,“少君!哎呀,您臉色看上去好多了!真是奇蹟,奇蹟啊!您覺得怎樣?什麼?好了很多……是嗎?那您起來吧!”
雖說有樂一貫性情粗放,卻也有些過頭了。他身上流著與信長公一樣異於常人的血。信長公致力於“天下布武”,有樂則對一切都冷嘲熱諷,取笑別人的天真與愚鈍,並以此為樂。此時,他硬生生讓莫名其妙的秀賴坐起來。
“先生,過來過來!”有樂連聲道,“少君病情有變!趕緊去稟報澱夫人,有好轉的跡象!看啊,這生氣勃勃的臉色……”
一位醫士急急進來。
“快過來,快!”有樂衝著一臉茫然的醫士大喊,“真是奇蹟!還說少君得了天花,情況不妙。根本不是!已經治好了,真是奇蹟啊!這都多虧少夫人一片真心啊!”
千姬一直微笑著,滿心歡喜地看著秀賴,卻不免有些尷尬。
“了不得。不過,少夫人害羞了。”
人人都有些違背常理的舉動,卻不似有樂那般極端。他發現千姬頗為認真,立刻熱情高漲;而當人們激切起來,他又會把人從高處拽下來。
“這可不行。少君把手伸出來讓我看看。啊,沒有脈搏!這可不行,少夫人,可有些麻煩了!”
清楚有樂性情的人聽了這話,也就一笑而過,但千姬對他乃是深信不疑,認為自己的祈禱一定靈驗。她握著秀賴的手,立刻仰頭問有樂:“您說什麼?”
有樂把慌慌張張想扶住秀賴的片桐且元推到一旁,又罵正給秀賴把脈的醫士:“笨蛋!不能那樣對病人!快拿些開竅的藥來!”
醫士手忙腳亂,一邊給秀賴把脈,一邊試著喚醒他。
秀賴眼睛越睜越大,最後,視線落在了千姬和醫士身上。
有樂端端正正坐著,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他正在等待澱夫人的腳步聲,“哈,市正,我聽見有人來了。”
“好像女人們都來了。”
“好啊,就讓我來給她們解釋吧。只要把實情給她們說清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