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乘……”
“……”
“大御所畢竟年事已高。一旦大御所不在了,將軍若是不順著我們,生意不好做了,就等著尼德蘭和英吉利打過來吧。陸奧守是如此假設。不過我以為,正是因為日前有這樣的見解,索德羅才會拼命。因為二代將軍更信賴三浦按針,而非他索德羅。到那時,將軍就得退位,讓位於三代將軍,亦即我的主子、將軍大人的兄弟上總介大人。我雖這般想,陸奧守卻不這般認為。他怕受人猜疑,不僅不願簽名,還想給我安了罪名,要去告密呢。”
阿幸嘆了口氣。長安這個主意,若得了大坂城秀賴的支援,局勢必將向光悅所料的最嚴重的方向發展。
“那……那麼,結果怎樣?”阿幸不得不催問。
“咳,我就把夢忘掉好了。”長安輕聲道,口氣出人意料地平靜,“我已經歷過人生浮沉,算是小有所成,也許世人還羨慕我呢。我雖備感失落,卻不想和陸奧守爭鬥,落個謀反的罪名。”
“真的?”阿幸看到長安額頭上已有了很多皺紋,不由一陣哀傷。
“唉,太可惜了!”長安啜一口酒,“唐·羅德里格曾詳細告訴過我南蠻諸國的分山情形。若南蠻國的人到日本來挖金山,大御所和幕府的總收人便只是產出的兩成多,一半分與採金者,剩下的再分給大御所和菲利普皇上。這樣,我的身家自會比肩大御所和將軍,也無甚稀奇,但我不能那麼做。何止是三倍,我把金庫裡面的一半都……為了將來能進入大海,特意將黃金運到這裡。但若出現一些莫須有的謠言,說我為了爭奪天下而徇私,我就立時放手。我把夢想封存起來,繼續做我的總代官好了。心中的夢,就封存起來,留給後世當話題吧。至於那個盒子,我是想做得漂亮些。”言罷,長安眼中竟然有淚珠撲簌簌掉進酒杯。
阿幸才不會輕易被眼淚騙住。這個野心勃勃之人,不得不和夢想訣別,必會非常失意。心覺幸運之餘,阿幸卻也有些同情,“大人,您的意思妾身明白。妾身會竭盡全力做好盒子。”
“真的?”
“大人本來是讓妾身做盒子裝些首飾,不過您又要一個,只是為了封存那文書?”
“我是要把盒子送給你。”
“僅僅如此?”
“呃,我的遺物……當作是我的情意罷。”
阿幸深感失望。長安依然只會說些奇言怪語。特意一問,是因她擔心長安會把聯名狀的副冊放到盒子裡,在末尾偽造政宗的簽名,贈給伊達政宗。不這樣做,就無法堵住政宗的嘴。阿幸相信事情必然是如此。不過,若長安並無打算,倒也不必冒冒失失說出。
阿幸終於持起已冰冷了的酒,送到唇邊。
正如長安所言,阿幸非尋常女子。她若是一男兒,早就催著光悅同去修行日蓮宗了,也許還會進行那極其清苦、挑戰自他魔性的修行。但阿幸終究是一介女子,有各種各樣的煩惱。故,她雖甚是清楚對長安不可掉以輕心,卻依然對他心生同情,這便是造化弄人。
阿幸默默從長安手中接過寶石,約略估算了聯名狀的尺寸,“大小比著信盒……”
“阿幸,你體諒我了?”
“是您的一番話讓我決定幫您。確要留一個盒子給妾身嗎?”
“休要懷疑。那盒子是和你結下姻緣的夫君——我大久保石見守長安用來封存一生美夢的盒子,給我畫上最好看的圖案!”
阿幸心中已開始籌劃,如何使用另外一個盒子。要做一個西洋式的帶鑰匙的小盒子,然後把鎖落下,成為她的遺物。那麼,內中應放些什麼呢?她在做盒子之前,常常想這些。這時,她眼前甚至出現和長安過往的糾葛,就像春霞中的一叢小花。
是夜,長安未如往常那般耍酒瘋,必是有事盤踞心頭。
老長時日未在阿幸這裡過夜的長安,此夜卻難得地安靜,讓人備感不可思議。凌晨時分,他把那份視若珍寶的文書放進懷裡,悄然離去。
長安一出門,阿幸便掀起一扇窗戶,向外張望。在她腦海深處,一個問題轉個不休:我留下些什麼呢?
黎明時分的天空仍然懸著一輪月亮,然而阿幸並沒注意那淡淡的月光。女郎花若凋零,徒剩一杆花莖,甚至算不得花朵。行將枯萎的女人想在這世上留下曾經活過的依憑,倘若能夠留下一個孩子,那將是最好的遺物,可阿幸不曾生育。想到這裡,阿幸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微笑。
不能留下子嗣作為活過的依憑,那就做一個命運與眾不同的小盒子。想畢,阿幸忙關上窗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