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與此事有牽連?”光悅吃了一驚。
“長安似提議過,若將日本的兵器賣到海外,定會大受歡迎,可大賺一筆。可是,如先生所知,如今的歐羅巴分成了兩半,雙方戰得正酣。我也相信日本的兵器一定會受一些人歡迎,然而無論兵器落入何方之手,南蠻和紅毛之間都得出大事。天竺、爪哇、馬來,以及呂宋和香料島,處處都劍拔弩張。因此,班國國主密令葡國船襲擊載滿兵器的日本船,不只是搶奪貨物,還要把船弄沉,殺死所有船員。故有馬怒氣沖天。然而葡國並不希望自己奪來的兵器,再透過日本人落入敵手,那樣之前就是白費力氣,故他們自己把船燒掉,把貨物統統扔到海里。我想,這些話還是莫要傳進大御所耳內為好……”
家康主張和平交易,出口兵器自會引起海外騷亂,他必不容。葡國人把船燒了,使得長崎奉行和有馬晴信均狼狽不堪。
“據說,船上還有生絲。他們載了很多生絲來,其實乃是從日本船上奪來,再賣給日本。這事被我們知道,他們就忙把船燒了。”勝重非常清楚光悅的性情,故,甚至連“莫要稟報給家康”的話也挑明說了。
“可在下還有不明之處。”
“何處不明?”
“葡國船隻強奪日本兵器,這個在下明白。這對葡國人而言,亦為大事一件,若兵器落入敵手,自大不利。可他們為何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兵器又運到日本?又為何要進到危險的長崎港?這一點,在下無法理解。
“是啊!”勝重蹙眉搖首,“我也疑惑,可世間的傳言更離奇。
“傳言?”
“說是班國和葡國已無可避免地要在日本與紅毛開戰。大御所和將軍都被三浦按針瞞騙,已大大支援新教。因此,舊教信徒要把足夠的兵器運進大坂,以此為據點,拼死一戰。他們運送兵器到長崎,由於有馬晴信強烈反對,故又慌慌張張把船燒了。如此一來,就把大久保長安和豐臣秀賴都捲了進去。這個傳言可真是來勢兇猛啊!”
本阿彌光悅屏住呼吸,看著板倉勝重,其實他也這般想過。
“如此說來,葡國船乃是打算把從日本船上奪去的兵器運回日本,存放於大坂城?”半晌,光悅才道。
勝重忙搖手阻止光悅,“唉,我可未說必是如此,只是這種傳言讓人很是頭痛。”
“唔,這麼說,大坂城裡有人想與葡國班國結盟,與看似更支援尼德蘭和英吉利的大御所一戰?”
“是啊!總會有虔誠的洋教徒,那些人被葡國傳教士一鼓動,難免這般想。真是麻煩啊!”
“經常出入大坂城的傳教士究竟是何入?”
“我也不瞞你了,便是保羅神父。而且,大坂城內的重臣怕都和那神父有些關係。”
“何樣的關係?”
“不是信徒,就是後援!織田有樂齋、片桐市正,以及明石掃部、速水甲斐守等,無一例外。有些人想隱瞞此事,就熱心建議澱夫人再建大佛殿,暗地裡卻想把大坂城變成洋教舊教據點……。恩,還有傳聞說,有一個比斯卡伊諾將軍今年要來日本,為去年送回前呂宋總督羅德里格的事道謝。人言可畏啊!若大坂城成了南蠻人的據點,班國國君必不斷派出載有大炮的軍船到日本來。這不只是謠言,聽說此乃南蠻人的慣用伎倆。只是我不會胡亂相信謠言。
本阿彌光悅甚是清楚板倉勝重的為人。勝重絕非輕信之人,但謠言肯定讓他心驚。
“其實,你回到京城,我也鬆了一口氣。不管是茶屋還是角倉與市,都尊你為人生之師。他們若對你說了什麼,請一定告訴我。”
勝重言罷,告辭去了。光悅茫然坐了許久,才想起阿幸送來的綠色小盒子,難道里邊真藏著什麼?
開啟來,小盒子是空的,可在耳邊搖一搖,就能聽到輕微的紙張窸窣聲——盒子有兩層!光悅小心翼翼檢查時,塗滿金粉的內盒悄無聲息開了。
“啊,果然如此!”
盒中整齊疊放著光悅曾見過的宗達函紙。每張上都密密麻麻寫著小字,落了日子。有的紙上還寫著“光悅先生親啟”。光悅靜靜讀著。漸漸地,他臉紅了,各種情緒令五內翻騰。信中,阿幸毫不掩飾地說起對光悅的情意,感傷流露無遺。她說,她對光悅一往情深,這讓性情嚴謹的光悅幾不敢相信。可是他亦感到,阿幸對他大有深意,是一種對骨肉至親般的依戀之情。總之,正如光悅所想,阿幸並未真正傾心於大久保長安。這個女人的宿命,無比痛徹地流露於字裡行間。
光悅花了一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