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分的豬肉切成塊,放到戰備鍋裡一鍋煮了。我則和張國富一起準備新年宴席的“餐桌”;以前我們吃飯從來不用“餐桌”;也無需“餐桌”。都是每人平分一份;然後分開去吃;警戒的繼續警戒。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國人在這一天裡就好圖個喜慶,圖個團圓。而像徵喜慶和團圓的最好形式就是圍坐在一起吃一頓飯,所以“餐桌”是必不可少的。我們搬來彈藥箱擺放整齊,在上面放上拆開的彈藥箱釘成的“桌面”,四周再擺上彈藥箱,當成坐椅。但都沾滿了稀泥,鋪上編織袋,“桌布”的效果就出來了,竟然看上去非常乾淨整潔。
九個人,一個漂亮的“餐桌”,一鍋肉,一碗飯,我們的新春,我們的佳節。沒有酒,也沒有鞭炮,班副張念勇舉槍扣動板機,我們也紛紛舉槍;九個人;九支槍;就像九掛鞭炮在同時炸響;熱烈;震憾。雖然沒有豐盛的佳餚,雖然不能和父母親人團聚,因為有了這樣一份熱烈和震憾,竟然沒有了遺憾和失落。此刻的槍聲和鞭炮的聲音竟然無法分辨,這是在此之前我不曾注意的一個現象。
原本得到通知,說是山東大學慰問團要來29號慰問,我聽後將信將疑,前線來過那麼多的慰問團,直接到前沿陣地來慰問的,目前還不曾有過先例。正吃飯的時候,聽說他們已經上來了,但是去了別的陣地,我特別希望他們能來29號,特別想看看那些被稱著“時代幸運兒”的大學生們。遺憾的是,他們最終沒來29號,據說是天氣不好,霧大不安全,慰問了兩個陣地後,把他們帶下山去了。
大學生沒來,教導員來了,他帶著副營長,指導員,副指導員和營部通訊排長一行人來看望了我們。給我們送來了糖果和香菸,我是不會抽菸的,還是喜滋滋地接過來抽了一支。
一個士兵的戰地日記(103) 八六年二月十日,晴。
連月的雨,連月的濃霧和陰霾,一切都是溼的,一切都是潮的。我們渴望陽光,嚮往太陽,夢想碧雲晴空。今天,老天終於賞臉了,開眼了,格外慷慨,格外大方。我們驚喜,我們興奮。“快出來看啊!林子裡的太陽一片金黃,好漂亮!”我被喊聲吵醒,被喊聲吸引著鑽出貓耳洞。
啊!真的是好漂亮!這美麗的晨曦一下子把所有的戰友都從貓耳洞里拉到了戰壕裡,人人臉上都掛著驚奇,興奮。雖看不到太陽,但它射出的金色光線,強力穿過林間的薄霧,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那些輕薄的霧,那些挺拔的樹,還有潮溼的山體,金光所到之處,到處都披上了金色和黃色。林間樹木的背後,那是金光不能染指的地方,薄霧的顏色仍然是純淨的白,在萬道金光中間,正好形成萬道銀光,和金色的光芒共同渲染著神秘的叢林,實在是太美了!
可惜的是,這樣的美景不到十分鐘就消失了。
早飯後我紮上子彈袋,挎上衝鋒槍,提著鋼盔就進了五班白天執勤的哨位………扼守進入29號的唯一通道。鋼盔太沉,短時間戴在頭上還是可以的,時間一長就不舒服了,甚至是難受。我把它扔在一邊,需要的時候,抓起來扣在頭上就行了。
十點左右的樣子,排長姚連生特地來檢查執勤情況,看到我沒戴鋼盔,立刻要求我正規一些,把不應該看的書放下,把應該戴的鋼盔戴上。這在原來是沒有過的,光著屁股打仗也沒人來管你呀,更不會有人來管你戴不戴鋼盔了。我正疑惑姚連生今天為什麼會這樣多事,他告訴我,北京大學的學生組成的慰問團,馬上就來看我們了。
我聽後精神一振,馬上把鋼盔扣到頭上,並自覺地整好了風紀扣。衣領上沒有綴訂領章,這不要緊,在陣地上穿不了乾淨整潔的衣裳,綴訂了領章,反而是對具有象徵意義的鮮紅領章的玷汙和不敬。這也是近九成的人不綴訂領章的原因。陣地上馬上要來珍貴的客人,可惜我穿的是一條被老鼠咬破的褲子,而且破洞很大,腳上的膠鞋也沾滿了泥巴,如果我不是全副武裝的話,那副尊容,完全就是一個落魄的農民形象。
進入29號的交通壕是我警戒和監控的區域,我翹首以待,死死盯住林間交通壕的盡頭,期盼他們早一些出現。春節那天沒能看到山東大學的學生,讓我遺憾的不得了。這次北大的學生確定能來29號,能親眼一睹這些時代驕子的風采,春節那天的遺憾也就了卻了。
他們來了,指導員李樹清帶著他們走在前面。他們都穿著一身的作訓服,戴著嶄新的鋼盔,遠看就是一群不帶武器計程車兵。近了,他有別於軍人的氣質直向我逼來,他們雖然穿著軍人的作訓服,卻強烈地透著時尚與現代的氣息,這是我久違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