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多慮,他吹響指哨。獸僅是看了這邊一眼,仍一味與尼爾糾纏。西比爾騎士迅速張弓,樂師的肩背緊繃如弦。
他先是朝著巨獸的側腹放箭,沉鈍的金屬條刺中敵人,但它實在很大,這類普通的攻擊頂多只能使得它疼痛。於是伊戈瞄準了巨獸的碧眼——與此同時,獸發現了不遠處的西比爾騎士,惱羞成怒地衝過來。
伊戈並不急於躲閃,只是輕輕鬆開了弓弦。
鋼箭輕盈如一陣夢,直到命中獸的一隻綠眼才恢復了實體之身。
巨獸吃疼,發狂地甩動著青銅角,而動作輕盈的伊戈左右閃避著,完全地吸引了迦拉的注意力。
看準這個時機,尼爾揮劍砍向巨獸被咬傷的後蹄!附著在劍刃之上的法術風刃瞬間滿盈爆發,將劍原本的攻擊放大直至有如裹挾著風暴之力的浪濤。劍鋒傾斜著砍入鉅鹿的傷口,熱騰騰的血液噴濺而出,弄得尼爾滿嘴都是鐵腥味,就連鼻腔裡也是。
骨頭碎裂的聲響,巨獸迦拉頓時向後跪倒。它昂起覆蓋著鎧甲的長頸,衝著雲霄嚎叫!憤怒自血盆大□□發而出,振得人的胸腔都隨之震顫。幾百年來,在狄恩裡安人的護牧之下,它對人類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雙方也一直保持著帶有敬意的距離。曾有上千個有霧的夜晚,山谷中同時燃著狄恩裡安人那塗抹了磷的藍焰,以及它角冠上變幻的綠熒光。兩種並行的光芒彼此緘默,又相互映襯,只有巫師那哭腔般的謠曲仍在回憶著:狄恩與薩拉德曾並肩站在已知世界的盡頭,腳下便是無依的海洋,唯有孤航向著北方。
它從未想過,曾經拿著紫衫巫杖照亮山谷的人類,有一天會拿著尖銳的金屬來刺傷它。
巨獸咆哮著。之前被魔物咬傷的後腳與頸部,它全然不顧。渾身的皮毛刺起,復仇的熱欲在帶有裂紋的胸甲之下鼓動。迦拉重新站起,血液沿著獸毛流淌。
激盪的水面渾濁一片,摻雜著不詳的紅色。
這一切都被山民賈哈看在眼裡。作為狄恩裡安的戰士,賈哈也曾發過誓言——必定要揹負狄恩的債務,要保護薩拉德的子孫。因為大法師所付出的忠誠與代價,他們的先祖狄恩終其一生都無法償還。因為薩拉德的名字,比他們語言與信仰更重要,
然而賈哈正目睹鉅鹿迦拉與青年之間的死鬥。巨獸迦拉淌血的傷口,青銅鎧甲上的裂隙,兵刃與青銅角的噬咬……賈哈已難以辨別,激盪在自己心中的究竟是憤怒或是喧囂。他不能夠傷害薩拉德的子孫,可他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年輕人被鹿角刺穿胸膛。
後蹄被砍傷,巨獸迦拉的行動速度大為減緩,它無法再衝刺奔跑。尼爾急於結束戰鬥,便冒險從側後方直接進攻。
“不行!”伊戈喊出這話時已經遲了。
原來巨獸只是假裝後腿完全無法動彈,等尼爾一靠近,它就猛地揚起那流著血的後蹄,孤注一擲的反擊帶起強烈的氣流,尼爾想躲避,可沉重的身體已經難以跟上頭腦的指令。
完了。
尼爾不敢閉上雙眼。
他被撞倒在地,卻不是出於巨獸的攻擊。伊戈剛剛只是將他輕輕一推——他就躲過了一劫。倒是伊戈被猛獸狠狠踢中左肩,重重地被摔在在圍繞著泉池的牆壁上。伊戈痛苦地低吟,捂著骨折的左肩一時無法動彈。
“伊戈!”尼爾剛想退後奔向負傷的戰友,巨獸迦拉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尖嘯著撲咬向他——
山民賈哈左右踟躕,手裡的石斧幾次高舉又收回。就連那小個子駝背男都怪叫著示意他安分下來。問題是他怎麼可能冷靜?本來還有那個黑髮的西比爾人能幫尼爾一把,現在青年必須獨自去面對巨獸迦拉……賈哈看得出,尼爾閃避的速度明顯變慢了,揮劍的頻率也降低了不少,而愈發狂暴的巨獸則鬥志昂揚,怒火支撐著它。只見那西比爾男人拿著弓箭,艱難地站起,看上去是骨頭斷了。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賈哈再次抽出石斧,他不能看著這年輕人死在自己面前!賈哈按住駝背男的肩膀,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傳達出去。
“操,關鍵時刻你倒是說人話啊!”駝背羅格氣得直拽那狄恩裡安人的紅鬍子。
在泉水那無限的藍色中,只有青年與巨獸的倒影。
尼爾喘息著,真實的感官正漸漸離他而去,視覺、心跳、拿著劍的手、被劃開的傷口,就連灼熱的疲憊感也在變得稀薄。他幾乎就要忘了自己在做什麼,這場戰鬥毫無真實感,好似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排演,不會有任何結果,更難以造成什麼無可挽回的態勢。而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