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來,伊戈趕忙上前把少年換到自己背上。銀髮的女人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告訴他該把少年帶到哪兒去,還安排別的學者處理殘局,以及派遣雀鷹去請醫師。為了把尼爾安置妥當,她前前後後操勞了很久,伊戈非常感謝她。待諸事穩妥之後,伊戈才注意到她也是西比爾人,而且正是久聞大名的伊西斯博士。
在尼爾沉睡時,伊戈一直守在少年床邊。他緊緊攥著劍柄,怪罪自己為何沒能看護好少年?在裡茨時尼爾就因為他的疏忽大意而受傷,前往學院的路途中也是。看著面色慘白的孩子,伊戈懊悔不已。尼爾是他唯一的徒弟,佩列阿斯十餘年來的隱居與勞心也大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假如尼爾有半分閃失,自己怎麼配得上傳授者的身份,又怎麼擔得起對友人的誓約?好在少年並無大礙,就算無法再做騎士,等回了帝國他們也有辦法幫尼爾安身立命。
伊戈睜開眼望向走廊盡頭的高窗,雷電交加。他決定了,自己必須狠下心這麼做,唯有如此才不會辜負佩列阿斯。
屋內忽然響起風雨的呼嘯,木窗吱吱呀呀亂撞,大概是風把窗吹開了。伊戈象徵性地敲了三下,不等得到回應就擅自開啟了門。只見尼爾站在窗邊張望,紙張被吹了一地。伊戈發現原本散放在桌上的尼爾的隨身之物已經被收拾起來了,兩把劍就擱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裝上。
少年轉身看他,像是花了極大的決心才將意欲逃離的目光集中在伊戈身上。
“我就是想開窗透透氣……”尼爾解釋道。
那故作自然的語態實在拙劣,伊戈都懶得深究。他重新關上窗戶,把吹入屋中的雨水擦乾,然後逐一拾起地上散落的紙張。他輕推著尼爾的背,催促少年躺回床上去。
少年幾次回頭望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想說就說。”
“整個帝國,數您是我最敬重之人。”尼爾直視伊戈的雙眼:“是您教給我劍術與騎射的技藝,以及持劍者的原則。”
伊戈傾聽著。
“我始終謹記,自己是伊戈斯沃德斯許德拉的徒弟。不論我做什麼,都不願折辱您的榮譽,也絕不會對您有半分的傲慢之心。”
“所以呢?”伊戈聽到尼爾喚他的本名,心中不是滋味。
“並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您……無論怎樣的情況,您之於我,就像高地的旌旗之於仰望者。願您始終相信您在我心中的位置。”
伊戈嗤笑道:“您夠資格出師還早得很,這種客套話留著以後再說吧。”
黑衣的騎士走出房間,留少年獨自休憩。
南方冬天的雨連綿不斷聽久了容易叫人頭腦麻木,伊戈闔目思索著與特蘭德比試劍術的情境,這樣能保持思緒的敏銳與清醒。那人的手法快得像眼鏡蛇,絕無花俏的招數,每一擊都直逼敵人要害。他自然也不在弱勢。兩人實力相當,能夠毫不留情地交手。伊戈仔細回溯著那個人慣用的招式……還有,白襯衣下漸漸滲出的血跡,被撕裂的烙印。
“!”
不行,不能想這個,西比爾騎士提醒自己。但喉嚨深處像是偃臥著一條滾燙的火蛇,被他的念想喚醒了。伊戈只覺得好渴,燒得通紅的鱗片在磨蹭著他的舌根,嗓子眼又癢又辣。不過他是訓練有素的騎士,這點難受根本不算什麼。伊戈深呼吸,重新開始回想劍術。一閉眼,第一個想法卻是公爵纏繞著繃帶的手腕。
伊戈猛地起身,走向對面的牆壁又折返回來,坐回椅子上。
“又不是什麼必需品,偶爾需求之物而已。”伊戈休息了一會兒,焦渴感也漸漸消退。
“先生。”
伊戈睜眼,看到那個和尼爾玩得不錯的小姑娘向他走來。如果沒記錯,她的名字似乎是夏亞。伊戈向這年輕的女士問候。
小姑娘捧著一隻鍍金的杯,杯中盛著甜味濃烈的熱飲,聞上去像是西比爾人喜愛的白艾酒,卻又有微妙的不同。夏亞怯怯地說:“這杯熱酒是伊西斯博士為您調配的,她說您過於勞頓,這個對西、西比爾有好處。”
伊戈從不喝他人遞來的飲品,便儘量婉拒。他看出小女孩的恐懼,小傢伙雖然捧著杯的雙手儘量伸向他,但整個身軀卻不住地往後縮。這不怪她,南方的普通人類大多對西比爾人誤會深謬,總以為他們是以食人為生的怪物。就算學院中有溫和的西比爾學者,小女孩會害怕陌生的西比爾男人也可以理解。
伊戈剛想安慰小姑娘,一個通天徹地的響雷就劈打下來!孩子頓時嚇得哇呀一聲撲抱住伊戈的腿,大半的熱酒都灑到了騎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