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那麼一剎那的功夫,尼爾猶豫了。就算他宰了這叛徒,後有追兵前有埋伏,他也難以脫身。
“發什麼愣,快點兒!”羅格已經跑到了教堂側面的那扇窄門前,他壓低嗓子喊著,手裡還敏捷地拿一根鐵絲撬著門鎖。
鐵鎖開了,羅格一溜煙兒地鑽進門中。
尼爾來不及多想,憑著直覺跟隨駝背男逃入教堂的院內。
鬍子男追到一處分岔的小路,哪個方向都不見了兩人的蹤影。他揮舞著拳頭,往胸前摸索著報信的哨子,可他沒穿軍大衣哨子自然也忘了帶,眼看身後的同僚還離得很遠。如果披斗篷的傢伙真的是那魔鬼騎士團的餘孽,他就能立下一個大功,以後要升遷調往都城根本是輕而易舉。想到這裡,鬍子男決意不等支援,獨自繼續追查。
這裡很僻靜,但因為有一座小型教堂,人流往來也算繁雜,泥地上到處都是腳印,一時難以依此來判斷逃犯的蹤跡。鬍子男四處張望,看到教堂金綠色的尖頂,以及那畫著聖子之眼的彩色玻璃。他發現教堂的側門虛掩著。
鬍子男輕碰右眼瞼,向主禱告。他相信眼目廣博的聖子一定看到了罪惡的去向,並且會引導他擒住魔鬼。於是他憑著直覺,跑入教堂。
庭院中一片漆黑,沒有一扇窗是亮的,教士們都休息了。這無人之境最適合魔鬼藏身!鬍子男沿著綠藤牆往南走,看到一扇樸素的小木門,門上只用顏料畫了一隻簡便的聖眼。他伸手去拉,門果然也沒鎖。他低頭檢視,發現泥地上的兩串腳印,很新的樣子。
就在這兒,跑不了。
鬍子男抽出劍,輕輕地推開木門。
一條不算太長的甬道,兩側全是門。只剩一盞蠟燭點著,其他的似乎剛剛被削滅,地上還掉著白蠟塊。走廊一半淹沒在陰影中,另一半隻薄薄地罩著一層掙扎般晃動的燭光。冷風噝噝地颳著他的後頸,像冰冷的蛇信子。
鬍子男小心地關上門,舉著劍側身躡步慢行,如捕食猛獸般步履輕盈。他嚥了咽,全神留意著兩側的重門,說不定其中一扇後面的就藏著吃人的魔鬼。
他走得很慢,全身神經如緊繃的綢子,耳膜竭力捕捉著任何一丁點兒聲響。
經過一扇門。
又一扇。
心臟鼓動如烈蹄,鬍子男覺得耳膜繃得都要裂開了。他越是想安靜地潛伏,呼吸聲就越是不受控制,到後來他的兩個鼻孔幾乎響得像是鼓風器。
他肯定,這黑暗裡有魔鬼,魔鬼看到他了,可他還不知道。
走廊末了,他猛地回頭!沒有一扇門開啟,看來不在門後邊……這走廊直連線著做禮拜的聖堂,深夜裡闃靜無人,不過祭壇上的綠蠟燭仍點著,火焰噼噼啪啪地淌下翠色的淚液,玻璃皿中所盛的聖酒在微光下呈現出一種金屬般的墨色,像是屍首的油。
他多麼希望此刻能有月光從聖子之眼的彩色玻璃中投下,起碼能給他些許寬慰。可天是陰的,風雨怨怨地拍擊玻璃,聖眼閉合於漆黑之中,不可望見。
汗水浸溼了劍的護手,弄得很滑,不好拿。
為什麼那些蠢貨還沒發現這兒趕來支援?!鬍子男後悔了,真真切切地後悔了。這裡明明有風在吹,可空氣紋絲不動,像是有著沉重的質感,看來魔鬼已經融化在聖堂的形體之中。他踩著自己的影子,覺得它像瀝青一樣黏稠。
該死!到底在哪兒?
鬍子男往前一步,身後的門頓時轟然開啟!
他兩腳發軟,啊地一聲回身去砍。可是真正的敵人卻趁機從身後劈向他的後頸,鬍子男霎時間清醒了,他側身躲開,那劍就只砍到肩膀。他驚恐地退後幾步,他猛地一摸肩上的傷口……沒有傷口!?
一抬頭,鬍子男看到襲擊者正是那披斗篷的人!不過那人的劍仍在鞘中。鬍子男哈哈笑起來,這魔鬼會為自己的輕敵而付出代價!強壯如熊的鬍子男揮舞著重劍就撲向敵人。
尼爾第一次砍向那男人時只是想把他敲暈,所以沒有拔劍。但壯漢躲開了,沒擊中頭部。鬍子男吼叫著回擊,那劍不算快,劍法也絕不算精密無縫,可力道實在蠻橫。尼爾左手有傷,揮劍的力氣難免弱了不少,所以每次擋下鬍子男的重劍,尼爾都覺得左臂的鐵鏈在扯著心臟,疼得他額角流汗。
尼爾一步步把鬍子男引到空闊處,好讓藏身於木門後的羅格有溜出來的間隙。
駝背羅格趁機呲溜一下從鬍子男身後跑出,躲到祭壇後面,抓住祭壇的角對尼爾喊道:“你猶豫啥,快拔劍啊蠢貨!”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