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上的劍,又看向韓知府,已經完全妖化成狐狸的獸嘴裡滾出低鳴聲,脆脆的,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幾分悲傷。韓夫人許是想說什麼,卻終究不能再吐人言,仰頭一聲哀嚎,身體忽然膨脹爆裂,巨大的怨氣混合著妖氣四下衝撞,頓時一片人仰馬翻,就連蓬萊宮弟子中,亦有兩個女弟子道行不濟,被掀翻到地上。
李晉容只聞周圍一片混亂,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巨大的腥風撞飛出去,忽然身子變得很輕,飛得很遠,李晉容不敢想象落地時會遭多大的罪。
李晉容恍恍惚惚回過神,自己已經落到地上,卻意外地沒有感覺到疼痛。四下環顧,又是一驚,他已然不在韓府之中,而置身在一片樹林裡。莫說韓府周圍沒有這樣大的一片林子,單是被撞出韓府外,已經不可思議。李晉容幾乎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場荒唐的夢,然而無法轉醒,只能繼續往前走。
林子裡很暗,樹木枝葉茂密,互相交錯,遮擋大片天空,月色又很是稀薄,只勉強照著林間的一條小路,李晉容沿著小路走,雖然磕磕絆絆,但也不至於無法行進。
李晉容一路上沒有見到人跡,遑論尋到雪陽、阿山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景緻逐漸開闊起來,腳下原本的羊腸小道也展開,延伸到一座寬敞的牌樓下。牌樓上花紋繁複曲折,對面道路隱藏在一片黑暗裡,看不清晰。李晉容慢慢走到牌樓下,只覺得牌樓巍峨聳立,彷彿頂入天頂,月色照到牌樓上,折射到地面,對面情景總算隱約可見,只見到一盞盞漂浮的藍色燈籠,依次往前進。
李晉容一驚,往後退了一步,不知周圍何時出現許多人,不斷與他擦肩而過,路過牌樓底下的瞬間,變化成對面道路上的藍色燈籠,那些人卻彷彿對此無所察覺,不斷地湧入牌樓下,頓時對面道路燈火綿連,或明或暗,彷彿接連到天邊,不知凡幾。
李晉容驚出一聲冷汗,再抬頭望牌樓,只見到原本複雜,看不出頭緒的花紋頓時扭曲變化,顯出三個大字──鬼門關!
李晉容不做他想,轉身往回跑,卻見原本呆滯的魂魄停下腳步,詭異地看向他,死氣沈沈的眼底逐漸浮上怨恨與渴望的亮光……
☆、21 鬼親
鬼魂一窩蜂湧上來,李晉容避無可避,被一隻鬼抓住肩膀,眼見著鬼張嘴往他肩上咬來,李晉容不由得驚呼一聲,下一刻,鬼卻發出低啞的哀嚎,被什麼東西彈了出去,瞬間跌過了鬼門關,變成一盞極為黯淡的燈籠,失去神智,跟著燈河往前行。
周圍的鬼魂似乎都有些忌憚,杵在原地虎視眈眈地盯著李晉容,李晉容料想是身上帶了什麼法寶,許是胡仙贈予的定魂珠,許是雪陽在他身上多少留了些龍息,便大著膽子,漸漸放開腳步,向來路奔了去。不知道奔了多久,回頭再不見鬼門關與魂燈綿連的陰陽路,然而目及之處,皆是望不到盡頭的樹林。李晉容鬆懈下來,頓時覺得疲憊異常,拖著略重的身子,靠著樹幹滑坐到地上。
如今想來,他根本不是被氣流撞飛出去,而是……魂魄離體?那他……是死了?
死了?李晉容有些愣神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由得苦笑。人生在世,終有一死,他原本也是不在乎的,然而才遇見雪陽,才想為自己活著,卻不想上天與他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熱鬧的鼓樂聲越來越近,李晉容許是連番驚嚇已經麻木了,也許是覺得沒有比眼前更糟的處境了,倒也不慌不忙,恢復往日的冷靜,等著那支隊伍近到眼前。
……
這是一支迎親的隊伍,媒婆花轎,儀仗開道,鑼鼓聲嗩吶聲交織在一起,形成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畫面。
然而此時此刻,縱使遇上送喪的隊伍,也不及見到迎親隊伍來的詭異驚悚……何況情景雖鬧,卻抵不住迎親之人各個臉色灰白,身體僵直,像是死透的屍體又活了過來,與這合該喜慶熱鬧的情景兩相對比,反而更顯得古怪駭人。
這花轎裡坐的莫不是鬼新娘?李晉容苦中作樂道。
儀仗隊竟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兩個穿著大紅衣裳的男人一左一右,拎著李晉容起來。李晉容不是不想掙扎,只是兩個男人身子骨看上去瘦弱,力氣卻大得很,直接將李晉容推進了花轎。
李晉容看到花轎角落,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女子,愣了愣,女子看到他,亦是又驚又喜,“晉容?!”
“韓小姐,你如何會在這裡?”
韓知畫像受驚的小動物,一臉瑟縮與倉皇,見迎親的人放下轎簾,才向李晉容撲了過去。
卻是李晉容